卷五

沈知遥把周念遥交还给小敏，从包里拿出那个厚厚的信封：“这是周屿留给我的。我想，我们应该一起看。”

信封里是一本手写的日记，和一堆照片。日记从周屿初中时开始记录，断断续续，直到他病重无法执笔。

她们一页页地翻看，那些熟悉的往事以另一种视角呈现在眼前。

初中时的暗恋，母亲去世后的痛苦，转学后的默默注视，知道真相后的挣扎，最终的选择原谅...周屿用平淡的笔触，记录了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的心路历程。

最后几页是病中写下的：

“医生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怕死，只是舍不得念遥。她还那么小，还没有记住爸爸的样子。”

“今天梦见了知遥。她还是十七岁的样子，坐在图书馆的角落看书，阳光洒在她头发上，像镀了一层金。我多想回到那个下午，鼓起勇气走上前，对她说一句‘你好’。”

“小敏问我后不后悔娶她。我不后悔，她是个好妻子，好母亲。只是在我心里，永远有一个角落，藏着那个秋天的蒲公英，和那个不敢靠近的女孩。”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还会选择默默注视吗？也许不会。但正是那些未说出口的告白，塑造了今天的我。”

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一朵压干的蒲公英，花瓣已经褪色，但形状完整。旁边有一行字：

“青春散场，各生欢喜。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照亮黑暗的女孩。”

小敏合上日记，泪流满面：“我早就知道。从他第一次喝醉喊你的名字，从他为女儿取名念遥...但我不怪他，也不怪你。有些感情，是命中注定的。”

沈知遥抱住小敏，两个女人在悲伤中找到了共鸣。

回到北京后，沈知遥的生活恢复了平静，但多了一项新内容——每周和周念遥视频。小女孩渐渐长大，眉眼确实像极了沈知遥，特别是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

五岁那年，周念遥第一次来北京玩。沈知遥带她去了未名湖，看湖边的蒲公英。

“阿姨，为什么蒲公英会飞啊？”念遥仰着小脸问。

“因为蒲公英的种子长大了，要去远方开始新的生活。”沈知遥解释。

念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像爸爸一样吗？妈妈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沈知遥的心一痛，抱紧小女孩：“是的，像爸爸一样。”

那天晚上，念遥睡着后，陈然搂着沈知遥的肩膀，轻声说：“我们可以经常接她来玩。她是个可爱的孩子。”

沈知遥感激地看着丈夫。陈然的包容和理解，是她人生最大的幸运。

时光飞逝，转眼周念遥已经上小学了。沈知遥和陈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个男孩，取名陈念周。这个名字是陈然起的，他说：“纪念那段美好的青春，也纪念那个教会你成长的人。”

沈知遥四十岁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个特殊的礼物——周念遥寄来的画。画上是两个小女孩手拉手站在蒲公英田里，一个是念遥自己，另一个标注着“知遥阿姨”。画纸背面，小女孩工整地写着：

“阿姨，妈妈说你是爸爸青春里最重要的人。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我爱你。”

沈知遥把画装裱起来，挂在书房里。每次看到它，她都会想起那个秋天，想起那些没有寄出的信，想起那个最终选择原谅的男孩。

青春会散场，生命会终结，但有些感情，会以另一种形式延续下去。

某个春天的下午，沈知遥带着孩子们去未名湖畔散步。湖边的蒲公英开得正盛，金色的花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妈妈，蒲公英为什么会飞啊？”五岁的念周问。

没等沈知遥回答，十岁的念遥抢先说：“因为蒲公英的种子长大了，要去远方开始新的生活。”

沈知遥看着两个孩子手拉手在蒲公英田里奔跑，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陈然握住她的手，轻声问：“想他了吗？”

沈知遥点点头，又摇摇头：“更多的是感激。感激青春里的相遇，感激他教会我的宽容，也感激现在的幸福。”

风吹过湖面，带来春天的气息。蒲公英的种子乘风而起，飞向远方，像那些逝去的青春，像那些未完成的告白，像那些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的爱。

沈知遥想，人生就是这样吧——有遗憾，有失去，但也有新的开始，有不期而遇的温暖。

而她，终于学会了与过去和解，与遗憾共存。

蒲公英年年都会开花，青春的故事代代都在继续。重要的是，珍惜眼前的幸福，同时也不忘记那些照亮过我们生命的人。

“回家吧。”陈然说。

沈知遥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湖边的蒲公英，然后牵着丈夫的手，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青春的模样——明媚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却依然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