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周屿婚礼后的第三年春天，沈知遥和陈然也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婚礼很简单，只在法院办了手续，请了几个亲近的朋友吃饭。林暖是伴娘，哭得比沈知遥还厉害。

“你一定要幸福啊，知遥。”林暖抱着她说，“你值得所有的幸福。”

沈知遥回抱好友，心中满是温暖。是啊，她值得幸福，就像周屿值得重新开始一样。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充实。沈知遥在律师事务所已经小有名气，专门代理劳工权益案件。陈然留校任教，成了法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他们在北四环买了套小房子，阳台上种满了植物，其中有一盆蒲公英，是陈然特意从郊区挖回来的。

“为什么是蒲公英？”沈知遥曾经问。

陈然笑着搂住她：“因为它坚韧，在哪里都能生长开花。就像你一样。”

沈知遥没有告诉丈夫，蒲公英对她有着特殊的意义。那是她青春里一个美丽的秘密，适合收藏，不适合分享。

工作第五年的一个下午，沈知遥接到了一个来自南方的电话。对方自称是周屿餐厅的合伙人，语气焦急。

“周先生住院了，情况不太好。他在联系人里标注您是紧急联系人，所以冒昧打扰。”

沈知遥的心一紧：“什么病？严重吗？”

“胃癌，晚期。”对方沉默片刻，“医生说，可能只剩几个月了。”

沈知遥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胃癌？晚期？周屿才三十岁啊。

她请了假，当晚就飞往广州。在医院的病房里，她见到了周屿。他瘦得脱了形，脸色蜡黄，但眼睛依然明亮，看到她时甚至挤出了一个微笑。

“你还是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像秋叶落地。

沈知遥在床边坐下，握住他枯瘦的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周屿摇摇头：“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你过得很好，我看得出来。”

沈知遥的眼泪涌了出来。原来这些年来，周屿一直在默默关注她的动态，知道她结婚了，知道她事业有成，知道她过得幸福。

“你呢？”她问，“你过得好吗？”

周屿笑了笑：“还不错。餐厅生意很好，我还开了两家分店。小敏——我妻子，她很好，我们有个女儿，两岁了，叫周念遥。”

沈知遥的心被这个名字刺痛了。念遥，思念知遥。

“她很像你。”周屿继续说，眼神温柔，“特别是眼睛，又黑又亮，看人的时候特别认真。”

沈知遥泣不成声。

周屿的妻子小敏这时走了进来。她是个温婉的南方女子，看到沈知遥并不惊讶，只是礼貌地点点头，然后细心地为周屿调整输液管。

“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小敏对沈知遥说，语气平静。

沈知遥在广州待了三天。每天她都去医院陪周屿，他们聊了很多，从童年趣事到人生感悟，唯独避开了那段青春往事。

第三天晚上，周屿的精神突然好了很多，甚至能坐起来吃一点流食。医生私下告诉沈知遥，这可能是回光返照。

“知遥，我有东西要给你。”周屿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等我走了再看。”

沈知遥接过信封，手感很沉，像是装了很多东西。

“还有，帮我照顾念遥。”周屿的眼神突然变得恳切，“不要让她忘记我。”

沈知遥用力点头：“我保证。”

周屿笑了，那笑容干净而释然，像是卸下了所有重担。他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那天晚上，周屿在睡梦中安静地离开了。小敏哭成了泪人，沈知遥抱着她，两个女人为同一个男人流泪，心情却各不相同。

葬礼很简单，只有亲友参加。沈知遥抱着两岁的周念遥，小女孩还不明白死亡的意义，只是好奇地看着爸爸的照片，咿咿呀呀地叫着“爸爸”。

“她以后会明白的。”小敏红着眼睛说，“我会告诉她，她爸爸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