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周屿走后的那个冬天，沈知遥把自己埋进了题海里。教室、图书馆、家，三点一线的生活简单到近乎机械。她的成绩重新回到了年级榜首，但眼神里少了从前的锐气，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林暖说她变了，变得沉默，变得疏离。沈知遥只是笑笑，不置可否。有些改变是悄无声息的，就像秋叶落地，冬雪覆城，自然而必然。

父亲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宣判那天，沈知遥独自去了法庭。父亲被带走前，回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释然，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七年的心理枷锁，终于卸下了。

“好好高考。”这是父亲对她说的话。

沈知遥点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法庭侧门。她没有哭，因为她知道，这是父亲自己的选择，也是他等待已久的解脱。

春节前夕，沈知遥收到了一个来自南方的包裹。没有寄件人信息，但邮戳显示是周屿老家的那个小城。包裹里是一本旧书——《麦田里的守望者》，书页已经泛黄，封面有轻微的磨损。

她翻开书，里面夹着一枚书签，依然是蒲公英的图案，但这次的蒲公英是金色的，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微光。书签背面有一行新写的小字：“听说你考了年级第一。真好。”

没有落款，但沈知遥认得那笔迹。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仿佛能感受到写字人指尖的温度。

她开始一页页地翻阅这本书，发现有些句子被铅笔轻轻划出：

“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一个不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英勇地死去，一个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卑贱地活着。”

在书的最后一页，她找到了周屿新写的一段话：

“北京的冬天应该很冷吧？奶奶说北方的风像刀子一样。我这边很少下雪，但阴冷刺骨。我开始在餐馆打工，晚上复习功课。虽然累，但很充实。希望你一切都好。”

沈知遥的眼泪滴在书页上，晕开了墨迹。他还在关注她的消息，还在用这种隐秘的方式与她联系。这让她既感到温暖，又觉得心酸。

她提笔想回信，却不知该寄往何处。那个退回的邮包证明，周屿并不希望她找到他。最终，她只是把蒲公英书签小心地夹回书中，将这本书放在枕头边，成为又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在倒计时的滴答声中飞逝。百日誓师、一模、二模、三模，日子被试卷和排名填满。沈知遥像上了发条的钟表，精准而不知疲倦地运转。

四月的某个周末，她独自去了学校图书馆那个熟悉的角落。抽屉里空空如也，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信了。但这次，当她准备离开时，发现书架上有本熟悉的书——《阿卡拉》。

她抽出那本书，一张纸条飘落下来。不是信，只是一张便条：

“明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奶奶病了，需要更好的医疗条件。我考上了南方的大学，有全额奖学金。走前，想再见你一面。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