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干戈化玉帛 第116章

吴天佑道：“太子殿下曾经在兴庆府公开露过面，那些守城的‘擒生军’兵士恐怕都认识太子殿下的形貌。太子殿下即使化装出城，惟恐也会被熟悉之人认出。”

傅北川问道：“兴庆府既跟我大宋都城别无二致，不知每日可有将城中粪便运出的车辆？”

吴天右点头道：“不错。”

傅北川续道：“傅某倒有一法，不过，太子殿下可需要委屈几个时辰了。”

仁孝太子道：“但讲无妨。”

傅北川道：“我与吴将军连夜弄辆运送粪便的大车，将其中一桶倒净，殿下可躲藏其中，由我等护送出城，那粪便车辆污秽之极，守城军兵通常避之不及，一定不会详查，不知殿下可愿意在粪桶之中藏身？”

仁孝太子想了想，点头道：“现下情势紧急，看来只有如此了。”

天才蒙蒙亮，傅北川、吴天佑二人将一辆载着三个粪桶的大车来到客栈附近。

仁孝太子闻到阵阵臭气冲鼻，顿时犹豫起来，可想到已然答应，怎可反悔，只好勉强忍耐，钻入一个倒空的粪桶内。

赵惠闻到臭气，险些呕吐出来，正用衣袖将口鼻捂住，抬头见到傅北川讪笑不已，有些气恼，但觉正事要紧，也只好勉强忍住，坐到车上。

傅北川与吴天佑驱赶粪车折向兴庆府东门。那些守城的“擒生军”兵士果然不堪忍受粪车冲鼻的臭气，只略微盘查，都挥手教傅北川等人赶快出城。

走出十几里，见并无人马从城中追出，傅北川才教仁孝太子从粪桶中钻出。仁孝太子连忙跳下粪车，走开十多丈远，不住的大口喘息一阵，才与傅北川等人回到西门外那间客栈。

傅北川自窗口进到客房，见那四个被点了昏睡穴的四人依旧人事不醒，便将他们被封穴道解开。

这四人身得自由，一个个跪地说道：“大王饶命！”

傅北川将他们四人一一搀扶，赔礼道：“不必如此，事情紧急，实在对不住各位了。”

吴天佑从外面进来，将预备好的百两银子分送四人，也道：“几位受惊了，这里有小小意思，权当道歉，几位务必收下。不过，你等必须立誓，绝不可向他人提及此事。”

这四人原本以为性命不保，被放开已觉万幸，此时又见到这许多银子，全都乐不可支，当下立誓，而后欢天喜地的走了。

傅北川等人担心摄政王随时会派遣军马出城追来，立即动身，马不停蹄赶往百里之外的“兰雪山庄”。“百刀门”左、右“护刀使”早已在山庄等候，见到仁孝太子纷纷伏地拜见。

仁孝太子在粪桶之中藏身出城，而后又不得不赶了这大半日的路程，只感全身臭气熏天，随口对“百刀门”众人安抚几句，匆匆走进山庄，教人安排洗浴，直到梳洗完毕，才觉爽快。

吴天佑约么仁孝太子梳洗更衣完毕，前来晋见，道：“殿下，太宁公主正在前厅等候。”

仁孝太子即随吴天佑步入前厅，心中正思虑如何与赵惠商谈，抬头见到傅北川身边一个身着回鹘装束的少女，相貌娟秀，气质典雅，心头一怔，好似不认识一般，又再细细观瞧，发现当真面熟，问道：“请问姑娘，你是……”

赵惠微微一笑，道：“殿下怎么如此见忘，不认识我了么？”

仁孝太子听出嗓音，又抬眼望一眼赵惠，心中竟尔怦然，暗想：“原来太宁公主国色天香不是谣传，倒是本王看走眼了。” 愣神半晌，竟忘记方才要与赵惠商议大事。

赵惠见他一言不发，随即问道：“吴将军已将贵国时局对我讲过。现下，太子殿下既是被摄政王以兵势胁迫，身不由己，不知对日后西夏朝局做何打算？”

仁孝太子想起这些日子一直被摄政王软禁宫中，叹口气，道：“现如今，摄政王掌控朝中大权，大臣纵有不满，也是敢怒不敢言。本王手中没有兵权，也是有心无力，自身难保。”

赵惠道：“太子殿下不必过分忧虑。”

仁孝太子见赵惠始终面带微笑，问道：“公主远在临安，今日也只有一位侍从相护，进入我西夏境内，难道能有通天本领，左右我西夏朝局不成？”

赵惠道：“我自然是手无寸力，更无甚么通天的本领。不过，却有一事想要和太子殿下商讨。”

仁孝太子道：“请公主不妨直言。”

赵惠道：“摄政王亲掌西夏兴庆府‘擒生军’的兵马，将太子殿下软禁，可迟迟没有对殿下公然发难。依我来看，定是忌惮你西夏境内另几位手握重兵之人，而那几位重臣现下没有站出反对摄政王，其实是在观望事态发展。”

仁孝太子道：“赵惠所言正是我国今日形势。”

赵惠续道：“摄政王若要夺取王位，应当正在与金国人谋求联盟，以贵国利益许诺金人助其夺取王位。然后，再借金国势力一一将你西夏几位握有兵权的重臣或是收服，亦或铲除。到时，你西夏境内再无人敢来反对摄政王，太子殿下也必会身遭不策。”

仁孝太子听了，连忙弓身施礼，道：“本王正在忧虑此事，还望公主指教。”

赵惠道：“太子殿下何必如此谦恭！我只是根据贵国形势推测而已，眼下却还不知贵国究竟有哪几位重臣既是德高望重，手中又握有重兵。”

仁孝太子道：“我西夏境内各处兵马共设十二个监军司，每处监军司设一名‘都统军司’，全由王族充任。据本王所知，当有三个‘都统军司’耿耿忠心于我父乾顺王，可我父王已然病重多年，如今被摄政王那厮阻断我父子相见，他老人家确是生死未卜。”说到这里，竟自动容，流下两行热泪。

随后用衣袖擦干泪水，续道：“只是各位王亲分封在外，各自为政，现下迫于摄政王手下十万‘擒生军’与他梁氏一族在朝中的威势，谁也不敢公然违抗摄政王。自摄政王主政以来，捐税徭役颇重，更兼发生重大饥荒，致使我境内民变骤起。近几月，据本王亲信来报，说在庆州一带，有数十万军民聚集，已杀当地州官。摄政王竟说那祸乱首领是本王宫中的都司哆讹，因此将本王软禁于宫内。如今，摄政王已下令本王的王叔纯王统辖五处‘都统军司’，共有大军十二万，前往庆州镇抚暴乱。此刻，大军应当已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