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我心向明月

  夜晚，客栈小院里。

  萧瑟沐浴过后洗去一身疲惫，发稍还滴着水，有些睡不着，就站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明月，脑海中是萧羽今日来时的那一幕。

  墨色长袍，飘逸出尘的气质。

  毫不相干的东西，但莫名让他怀疑起来，他想，他们应该从来没有摸透过萧羽的性子。

  也不知道萧羽经历了什么，原本就感觉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现在再看，中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如同天上的明月，月华洒落大地，近似眼前却遥不可及。

  “怎么还不睡？赶了这么久的路，不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么。”萧羽原本是打算带他们回自己的院子的，但雷无桀要去闯登天阁，就婉拒了，萧羽也被央求着留了下来。

  萧瑟看着院中踏月而行的人，脑子里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白玉京时的情景，越发的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小七，我们分别许久，你可有想我？”他眼中失去了往日的慵懒恣意，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期盼。

  “姜宇去接你们了。”

  萧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实在是周围这些人让他怕了，只好选一个看似无关却能表明自己心情的话。

  偶尔的惦念还是有的，但是还达不到思念的程度，剩下的就看对方怎么理解了。

  没头没脑的话却是让萧瑟懵了一下，但反应过来后他是满脸狂喜，因为他误会了。

  “我也想你，小七。”萧瑟一把将人拥进怀中，双臂用力地缚紧，好似要将这遥不可及的明月牢牢拴在地上，永远不能落下。

  萧羽保持缄默，没有接话。

  陷入情爱中的男人，是有些不太理智了。

  *

  翌日，休息好了的雷无桀原地复活，斗志昂扬地去挑战登天阁了，徒留萧瑟和萧羽两人在外等候。

  因为萧羽提前接人的原因，李凡松和飞轩并没有赶到雪月城，所以，这一次只有雷无桀一个人闯阁。

  没有了李凡松加持，情况和上辈子出入不大，被现名义上的大城主李寒衣收徒。

  雪月城经历了青云台那一遭，百里东君算是废了，再家境落魄后被司空长风捡回来，东归酒肆就是他开的，而且还收了唐莲为徒，是实际上的大城主。

  萧羽出现在雪月城之后，司空长风和李寒衣不是没有打过他的主意，但是都没有得逞。

  谢宣虽然挂着雪月城三城主的名头，但是他几乎都不在城里，实际掌权人是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

  所以，唐莲还是实际上的大师兄，被李寒衣代为收徒罢了。

  雷无桀被收徒后，萧瑟也留了下来，但是萧羽要离开了。

  他本来就是借着无心和他们的气运去寻找归子渡，如今找到了，萧瑟他们也到了雪月城，他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南诀打探消息呢。

  这么想着，他就向萧瑟他们提出了离开。

  “羽兄弟，你为什么要离开？”在别人尚且沉默的时候，雷无桀最是憋不住地开口，眼圈都红了。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萧羽不理解他的纠缠，他周围的朋友，都没有像他们这般的，黏人到让他难受的地步。

  雷无桀眼睛亮了起来，“什么事情你可以说出来，我们帮你一起做啊！我们不是朋友吗？！”为朋友两肋插刀，万死不辞。

  萧瑟和唐莲他们也抬眼看过来，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眼里的意思和雷无桀别无二致。

  “我自行我的道。”他的道注定是一人独行的，不会有人伴行，他们是好意，但能力的确不行。

  萧羽语气坚定，没有半分动摇，萧瑟也知道他们没有办法流下他，只好另辟蹊径，“小羽，雪月城两个月后的百花会你要来吗？”唐莲小心翼翼地开口，毕竟他自己还在心虚。

  熟知百花会的司空千落和叶若依惊喜地看着他，眼中不自觉地带了些恳求和期盼。

  “可。”到时候来这里一趟，顺道而已。

  “哟，这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场面？这么热闹。”众人心情不是很好，听着这不着调的话，心中有些好笑。

  御忱还是那一身骚包的金红色，狐狸眼中满是调侃，他从他们一开始就在旁边看着了，谁知道他们竟然这么黏糊。

  “御忱，来的正好，我们走吧。”萧羽实在是不想跟他们继续下去了，拉着御忱转身离开，那背影，当真没有一丝留恋。

  看着那墨色和金红的背影远去，他们只好收起失落的心情，毕竟他们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路上，御忱变成小狐狸窝在萧羽怀里，嘤嘤嘤地撒着娇求摸摸，“前辈，你应该是狐族的吧？怎么你身边的人都对你抱着那种心思啊，男女都有，我瞅着其中一个和你还有点血缘关系，啧。”

  “与我无关，莫要再提，除非你不想要你这一身狐狸皮了。”萧羽冷声威胁着，但是不停rua着狐狸皮毛的手并没有松开。

  小狐狸继续嘤嘤嘤。

  谁能知道，这清冷如明月谪仙的人，私底下竟然是个绒毛控，最喜欢rua毛茸茸的小动物。

  当然，他有洁癖，得洗干净才行。

  萧羽离开，是想去南诀一趟，打算亲自去看看那个高塔，顺带摸清楚归子渡的藏身之所。

  *

  寒夜漆黑，明月不在，天上寒星遮掩，没有一丝光泽。

  前方山谷中，影影绰绰的影子来回走着，魔气四溢，腥臭扑鼻。

  萧羽从边境渡过来，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那些人影，都是被吸干了精血，尸体被炼制成铜墙铁骨一般，面上带着死前或惊恐或哀怒的表情，以及用不可磨灭的伤痕。

  挖眼割舌，剖心挖肝，穿肠烂肚，皆是不得好死，灵魂被摄取二魂六魄，只余一魂一魄主宰着身体，受人驱使奴役。

  可恨的地方在于，仅有的魂魄尚有意识，可以说是清醒着，看着自己堕入罪恶的深渊。

  “这里……我没记错的话，这里面有一只大妖，好像是....一条要化蛟的蚺，但因为天地法则压制的厉害，他一直都没有成功过，居住在这里沉眠，没有人知道。”小狐狸窝在萧羽怀里，红色的小小一只，可爱的很，此刻脸上却是疑惑不解，“就连我是仗着天地之灵的身份，路过时感应到的，那鬼东西是怎么知道的？”

  那蚺因为挫败选择沉眠，等待一个好的时机再苏醒过来，说不定就能化蛟了呢，谁知道竟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沉睡的蚺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森冷地盯着围住他的东西，身上刺鼻难闻的气氛不断涌入，但看清楚后，心底无可抑制地生出无限悲伤。

  围住他的，正是他曾经的同伴。

  同为妖族，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有点联系，谁知道一遭沉睡，醒来却是家破人亡。

  兽性的瞳孔里流露出人性的悲悯。

  战况一触即发，两房激战在一起，他们喷出的黑雾带有腐蚀性，落在他坚硬的外皮上不断发出滋滋声。

  许久未曾经历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眼前的东西，已经不是他的同伴，他要是不出手，最后死的人会是他。

  一怒之下，他身形暴涨，粗壮的身躯死死缠住修为最高的那个，曾经和他一起饮过酒，是一只强大的带有一丝白虎血脉的老虎。

  喷出的烈焰席卷过去，沾染上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发出刺耳的叫声，似带着些解脱，末了，他恍惚听见了一声“谢谢”。

  这一只小兔子给他送过灵酒。

  这一只小狐狸在他头顶趴过。

  这一个小花妖给他编过花环，现在在被他好好保存着，紫色的鸢尾花如今还是栩栩如生的模样，小花妖却已经不在人世。

  他仰天长啸，似要抒发心中无尽的悲痛。

  发了疯似的，烧死了眼前或是好友，或是邻居，或是后辈，但如今已经是妖不妖鬼不鬼的东西。

  大火似乎有灵性一样，烧光了腥臭扑鼻的东西，活着的一花一草，任何一个东西都未曾沾染半点。

  蚺缩小身体，盘在一个石头上，呆呆的，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