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说的人津津乐道,听的人啧啧称奇,除了林桃赶集要给主子包扎,根本无人注意她。
刚才那名蓝衣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什么百家求,那是官家。岂能非议?”语气正经地像在说国事,“官家选中谁为中宫,那都是谁的福气,怎么还会有别的想法。这定是谣言,我辈不要犯了口舌业障了,对谁都不好。”
可林桃听这话不顺耳,却不卖他面子,反驳道:“这位公子,我从小也跟着读过书,知道这女无美恶,入宫见妒。皇后要和三千后宫分享丈夫,哪里有你们说的这么好?何况,你们也说了,宋家女公子还那么小。官家的长子都比她要大呢。”
她声音清脆,开口就让人知道是女孩子,众人纷纷失笑,劝道:“小娘子莫说傻话,后同小君,怎么会和后宫一样呢?听说这次宋家女公子中选,不少闺秀都气哭了呢?”
宋素几乎冷笑,你倒是说是谁,我让给她好不好?
说到皇家之事,还是有人自然都感兴趣,理智些的士子看他们不听劝,索性闭目养神。唯有宋素面安心焦,一直,侧耳倾听外面动静。
又是一阵梆子声,三更了,马蹄人步都没有,她衣服已经烤干,心却冰冰凉凉的。
妾拟将身嫁与,纵被无情弃,不能羞。继隆哥哥,我们说好了永不相负,你却一开始就要抛弃我吗?我都有勇气走出这一步,你却不来。原来人说男子薄情,都是真的。
那船家看了看天气,问道:“二位,今儿眼看是走不成了,明天五更开城门,不如我们那时顺流而下,傍晚就能到陈留。”
宋素扔掉柴枝,一字一顿地说:“就等到五更天,如果他不来,就不走了。船家放心,钱会照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在缓缓亮起的天色中,有轻微的马蹄声隐约传来,渐渐清晰。宋素惊喜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红袍官靴的中年男子阴沉着脸走来,见着她二话不说就是一个耳光,林桃欲阻拦,却也被一脚踹开。
这下把几个还在亭内避雨的人吓了一跳,蓝衣士子立马上前道:“阁下何人,光天化日,岂可殴打民女?”
中年男人也不看他,说了句:“你是何人,少管闲事。”
那士子上来牛、脾气,拦着了要抓人的婆子,道:“在下乃是太学生王禹偁,阁下看来也是官身,若不想我一封奏到官家和开封府尹那里,最好放了二位姑娘。”
那中年男人转过头来,终于正视了他一眼,道:“这是我家不孝女,难道还管不得了?”
说罢,又到王禹偁耳边低声道:“本官保靖军节度使宋偓,请阁下今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来日必有重谢。”晦气啊,要不是有这样身份的人,今天在场的都得远远打发了才安心。
王禹偁脸色立即大变,宋偓长女,年纪十六七岁,温婉秀丽,这不就是……..
天啊,这群混蛋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谁知道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宋素忽然笑了,笑的眼泪都下来,才开口道:“爹爹,不必如此,女儿回去。今天,就当我是傻了吧。”
宋偓一怔,反倒是被打的不轻的林桃急道:“姑娘,您别啊,李……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宋素顺了顺褶皱的衣服,平静道:“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但这机会,只有一次,以后,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雨停了,夜里的乌云已经不在,星离雨散不终朝。
尽管如此,宋素还是被绑回家的,这次宋偓真的是怕了,自安史之乱之后,曾经万国来朝的大唐帝国一去不复返,逐渐形成了藩镇割据的局面,山河动荡最终亡国。随之进入五代纷乱的局面,那更是人不如狗的时代,短短数十年间,江山频繁易主,朝廷屡屡改姓,光是占据中原地区的政权,就有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和后周五个。
百姓自然是水深火热,他们这些贵族世家也不好受。现在的大宋好不容易看着要稳定下来,结束这个暗无天日的时代。
皇帝要娶他家女儿,虽然有点突然,但他其实是愿意的,谁家不愿意出个皇后呢?哪知道这丫头平时看着规矩懂事,主意却这么大,差点就跟人私奔了,这要真成了,宋家满门还不得下去跟祖宗团聚。于是他狠心把她关进了祠堂在祖宗面前罚跪。但毕竟发妻所留的长女,刚才那一巴掌打下去,气也消了不少,所以宋素终究没有再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