瘢痕

我遍体鳞伤，我破败不堪，我渴望我的“救世主”能将我救赎，拜托拜托，现在的我禁不起风雨。

……

（以下为吴世勋视角）

从小到大，连家中的女佣都能唾弃我，贬低我，让本就伤痕累累的我赤裸地暴露在她们肆意的嘲讽中，她们刺耳的闲言碎语中。

据说，母亲在生我时大出血，加上她体质就弱，在我的记忆中，她便一直卧病在床，她是人类，没有父亲那样作为异能者该具有的恢复能力，这是父亲一直担心的问题。

最开心的那一段日子，是母亲死前回光返照般地容光焕发，她甚至可以每天带我一起去参加例行的礼拜。

但我相信，幸运之神不会一直眷顾我，他残忍地夺走了母亲。

那一天，也是父亲第一次骂我“垃圾”的日子。

吴宪“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没有异能的继承人跟垃圾有什么区别！”

我那时很害怕，虽然我已经习惯父亲那冷漠疏离的眼神，嗤之以鼻的表情，但当他彻底撕破“父子”这个标签的时候我还是因为无法接受在母亲墓前哭了一天一夜。

父亲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蜷缩着抱着母亲的墓碑，正在做梦的我也忘记憋住眼泪，做好“继承人的模样”，我任由泪水浸湿墓碑，晕染母亲的照片。

我讨厌黑暗，因为我从未见过光亮。

不由分说，从那以后，命运将我又拉入了另一个无底深渊。

如果说母亲在世时我还是外人眼中受父母疼爱，万人簇拥的“吴少爷”，那么在母亲去世后，我就变成了他们口中的扫把星。

甚至是……

金南珠“野种。”

父亲为了能有个拥有异能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选择了续弦，而对象便是金家那位出了名的尖酸刻薄的大小姐——金南珠。她也不是什么善茬，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或者按照那些流言蜚语来说，她残忍地做到了“去父留子”。她的儿子，也就是她引以为傲的竞争资本，是强大的元素系异能者。

他似乎叫朴志晟，父亲迁就金南珠并没有让她的儿子改姓，也正因如此，他在我的记忆里就那么模糊……沐浴着光的孩子，连光都吝啬地遮掩了他的面容。

吴家的人都是怪物，为了拥有权力，而对独一无二的强大的继承人趋之若鹜的疯子。

但他不一样，他作为侵略者，作为后来居上的上位者却并没有对我表现一丝胜者的高傲，他只是喜欢跟在我背后叫我“哥”。我讨厌他，时时刻刻提醒我我还是吴家人，还是不可否认的“继承人”，是每天担惊受怕失去价值而像垃圾一样被抛弃的“继承人”。

朴志晟“哥，我不想做继承人，天天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做玻璃鱼缸中的观赏鱼真不是什么值得向往的人生。”

我不想打击他，但我还是不肯他就这样由着自己的性子活，毕竟我已经被规则压的无法喘息了。

吴世勋“对于从小活在舒适圈的鱼来说，外面的世界只是巨大的玻璃鱼缸而已。”

我有时也很喜欢他，我看着他，就像看另一个自己，有另一种人生的自己。

……

金南珠“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天生坏种！志晟出了什么事我让他也血债血偿！”

我站在门外，站在黑暗中，门内射出的光线令我无地自容，我攥着衣角，不知所措地听着金南珠一遍一遍的咒骂却无力冲进去反驳……

朴志晟今天非要让我带他去庄园那个湖去看看，我其实很生气，那个湖的对面的草地边缘就埋葬着我的母亲，虽说不知者无罪，但他确确实实冒犯到了我。

我心里有了个坏主意，因为第一次萌生这么邪恶的想法，我竟激动到瞳孔震颤，无法聚焦，呼吸也有些急促。当人第一次尝试新事物之后便会无法自拔……

吴世勋“好啊，我带你去。”

朴志晟“耶！谢谢哥。”

……

当我将他推下湖，看着他在里面无助地挣扎的时候，我永远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或许就像金南珠说的那样，我就是天生坏种。

我真的很想朴志晟就这么停留在12岁，他的时间将不再往前……

金南珠“你在干嘛！啊——志晟！志晟！”

金南珠力气很大，我被她推倒在地，我不害怕，我只感到麻木，我笑着，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我也确实疯了。

遗憾的是，朴志晟命大，竟还被救了上来，凭他作为异能者的恢复能力，大概一天之后就能苏醒过来宣判我的死刑。

我瘫坐在地上，眼神无光，只是一边疯笑一边盯着被所有人簇拥着离开湖边的朴志晟。

没有人在意我，我的内心，我的一切早就崩塌了，我只是站在废墟上做着无谓的挣扎。

因为我愚蠢地把另一个自己也杀掉了。

……

金南珠“志晟乖，不怕，跟妈妈说，谁把你推下去的？”

我站在朴志晟的床边，他的卧室已经站满了人，父亲贴心地站在金南珠身后，安慰似的摩挲着她的肩膀。下人们也更加放肆地议论我。我就这样被公开处刑了。

吴宪“志晟不怕，叔叔给你做主。”

父亲说着还瞪了我一眼。

什么嘛，明明心里有答案了不是吗？

都说眼见不一定为实，但真正想下死手的我却在此时什么都不怕了，我只想快点逃离这里，逃离吴家，如果可以，去到母亲的那个世界也不错。

朴志晟“我……我……”

朴志晟磕磕巴巴地，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站在他床边差点笑出了声。

他应该直截了当宣判我的罪行，一点点磨着我的耐心无疑是凌迟处死。

朴志晟“如果说出来，那个人会怎么样？”

朴志晟取而代之问出这一句话来。

金南珠显得十分不以为意，一边温柔地抚摸朴志晟的头一边语气恶狠狠地：

金南珠“如果志晟想，就算千刀万剐妈妈也一定做到。”

听到这，我看见朴志晟肉眼可见地一颤。

呵，胆小鬼。

朴志晟“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失足跌进河里的！”

金南珠表情一滞，咬牙切齿地钳住朴志晟的肩膀，却又病态地安抚他道：

金南珠“志晟，没关系的，说出来就好了，妈妈帮你解决。”

朴志晟的回答已经超出了我的意料，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为什么啊？不应该斩钉截铁地指认我，然后再居高临下地嘲笑我，没有丝毫愧疚地夺走我的“继承人”身份吗？

朴志晟“没有谁，就是我，就是我自己要去湖边，一不小心掉进湖里去了，哥哥他也想救我的……”

金南珠忽然像发了失心疯一样，整个身子跨过朴志晟的床，死死揪住我的衣领，我就这样狼狈地被金南珠拽到了朴志晟床上被她勒得快要翻白眼。

金南珠“那也是你的错！没有异能的垃圾！凭什么霸占着继承人的位置！”

我还对父亲抱有一丝期待，我不相信他真的会对最像母亲的我置之不理。我偏过头，已经被口水呛的流眼泪我还是要看向父亲。

他却只是站在原地，皱着眉，看着像是五味杂陈，实际也只是在想着失去我这么一个废物继承人，下一任继承人的交接仪式该怎么做，反正一切都比我的死该让他值得考虑的多了。

朴志晟“妈！妈！”

朴志晟嘶吼着扯开金南珠，他被我压得连站都站不稳，却还要走下床挡在我的身前。

朴志晟“不是哥哥的错！”

我终于获得了氧气，拼命地咳嗽了一阵，捂着脖颈想去拉朴志晟，但金南珠已经愤恨地红了眼，抬起手甚至想打朴志晟：

金南珠“吃里扒外的东西！”

“砰”

我眼睁睁看着金南珠的身体被贯穿，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在这种时刻觉醒异能。

我就这样，似乎很轻松地让朴志晟也失去了母亲。

朴志晟“妈！”

朴志晟挣脱我的手冲向倒在地上，已经只能从嘴里汩汩地冒血水的金南珠。

我真的很坏，直到现在都没有悔改。

吴宪“南珠！”

我看着父亲也无暇顾及其他，直接奔向了金南珠，没有往日的威风，仪表堂堂，只是抱着逝去的爱人痛哭流涕。

呵，那母亲死的时候呢？他有真切地流过一滴眼泪吗？

我在逃走之前回了头，看见朴志晟看我的眼神我知道——唯一值得我留恋的吴家人也要与我分道扬镳了。

我没有懦弱地哭哭啼啼掉眼泪，只是在冲出吴氏庄园时看了一眼因为距离远有些模糊的湖对岸。

母亲……我总有一天会为你正名。你不是生下怪物、杀人犯的毒妇，你是世上独一份好的母亲，是吴世勋最感恩的存在。

……

我慌不择路逃到了教会，我恳求前教皇收留我，他有些迟疑，却还是让修女给我收拾房间。

我在前教皇身后看到了他，在那之前我从来不认为他是那个会颠覆一切的罪恶之源……

前教皇将我收养，甚至毫不吝啬地称呼我为“神的儿子”。我只知道，后来的那个人，为这个称呼赋予了不一样的含义。

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的救世主，尽情践踏我吧，充满恨意地拯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