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1）

我这一生说来也坎坷，生死相依，轮回折磨，我不敢想，会有人把我从泥潭拉出来，我没有信仰，不信神，可这世界偏偏有神。

心脏忽的震颤，我以为是濒死的回光返照，谁知，我确实看见了，清楚地看见了一个眼神，不，是有很多个眼神，有乐乐的，还有那个吴世勋的，还有两双我未曾见过的，却令我内心无端酸涩的眼眸。

他们眼中的情绪有厌恶，有痛恨，有冷漠，有震惊，有不舍，最后，除了乐乐，那三双眼眸都归于了一种情感，爱。

可他们不是屋外的鸢尾，是荆棘，禁锢着我，直至我皮开肉绽。

……

我坐在床头，花了好多时间才理清头绪，当我发现我奇迹般的死而复生时，大脑一团浆糊，直到乐乐有些犹豫却还是告诉了我：

木烁“慕慕姐姐，我的能力是起死回生。”

我呆愣地一动不动，只是眼睛疲惫地扑闪着，我也知道了，为何吴世勋会想杀乐乐，他的能力太强大了，而且是无限制的，没有任何副作用。

我疲乏又憔悴地扯了扯嘴角，身上已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可内心还隐隐抽痛着。是什么呢？是恨。

朴慕星“乐乐，姐姐还是会去Deicide，乐乐想杀的人，姐姐也恨之入骨，恨不得千刀万剐。”

乐乐死死咬着唇，他攥着我的手，一开始他心中的恨让他失去理智，明知这是送死，但还是连哄带骗把我骗去找Deicide，可当他真正见到我濒死的模样时，以及感受到在我死亡时内心的悔恨，他才明白，人得到温暖后是会拼命守住的，他这次保护了我，可一旦死亡时间超过一个小时……他也无能为力。

他不敢再让我涉险，假如我迷失了回家的路，那便令他永远寻不见了，就连这强大的异能都将变得如尘垢粃糠一般毫无用途。

朴慕星“乐乐，姐姐知道，也想告诉你，人不能靠仇恨活着，可像那种轻易抹杀生命的魔鬼死不足惜。”

乐乐攥着我的手稍稍放松，表情也渐渐缓和。

他懂，什么都懂，短短几天，他被迫长大，被迫背负仇恨，可是，他不能只因为仇恨活着，这跟苟延残喘没有区别。

木烁“慕慕姐姐，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乐乐会帮助你的，一直会。”

林夕暖“让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以牙还牙。”

对，以牙还牙。

……

金道英“吴世勋，我看你是魔怔了，一会儿揣测那个女孩的异能是领域，一会儿又说是共情。她已经死了，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了。”

金道英从门外走进了，风尘仆仆，他边摘下沾灰的帽子边说着。而他的反驳不是没有道理，吴世勋已经在他面前念叨几天了，以前每次完成任务后也没见他这么魂不守舍。

金道英“吴世勋，你不会动了恻隐之心吧？得了吧，真的觉得愧疚不如死了之后到所谓的神面前忏悔，看他会不会原谅你。”

金道英调侃道，毕竟他认为这些自以为不可一世的异能者都死不足惜，至少死在他手下的，都是恶到足以被千刀万剐的。

沉默良久，吴世勋才反驳道：

吴世勋“只不过是觉得杀掉她太过于轻松罢了。”

轻松到他第一次审视自己的身份，第一次认为人分三六九等，虽然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

我再次踏足诺依兰，只是这一次多了一分坚定。

我戴着鸭舌帽，再次穿上那件破旧的卫衣，显得只是一个来诺依兰寻活路的普通人。我把帽檐压低，靠在石墙上，我想抽烟，但我发现，烟对于我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于是舔了舔嘴唇，在人来人往的巷口显得形单影只。我只是斜睨着每一个从巷口前路过的人，假如能再碰到吴世勋，我会忍着恶心，像只乞怜摇尾的狗希望他能让我进Deicide。我要当箭矢，无论以何人为主，我都会毫不留情一击毙命，但我需要养精蓄锐。而且……我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异能者，我的异能又是什么。

果不其然，我看见了正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到吴世勋，看着魂不守舍的，但我毫不在意他的状态，悄悄跟了上去，哪怕一路上没有什么掩体。

他似乎很警觉，也是，像他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想杀他的人不知排到哪儿去了。

他走进一间酒馆，我想跟进去，发现这里已经算城郊了，鲜有人烟，有些犹豫。但我怕这唯一的机会溜走，便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我推开门，迎客铃叮叮当当响着，令本想悄无声息进去的我浑身一僵，但又迅速扫视一圈，捕捉到了吴世勋的身影。他坐在吧台，也不知点了什么酒。

我悄悄向他靠近，故意把头低得很深。

调酒师“您好，您的朗姆酒。”

他微笑着颔首，仿佛一个绅士，呵，惺惺作态。我坐在他不远处这么想着。

他喝的很慢，他似乎不是在这来寻欢作乐的，偶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生来搭讪都被他礼貌回绝。

衣冠禽兽，这是我的另一个评价。

我看着时间越走越快，不想再坐以待毙，便壮起胆子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只露出一张侧脸来。

但他依旧不在意，旁边是谁他都认为无关紧要。

在仰头饮尽最后一口朗姆酒，习惯性的眼神乱飘时才与我眼神相撞，可这一次，换我显得戏谑了。

怎么样吴世勋，是不是觉得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