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

我欠你的一条命，一辈子都还不清，我的命，随时随地捧在你面前。

……

血，全都是血，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可怖的，泛着乌黑暗哑的光的血，我会死吗？会像婆婆那样，原本闪烁着光的星眸变得黯淡无光吗？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感同身受，如果真的有，那刚才被我诅咒的吴世勋会不会感受到我的绝望，感受到我走在永远没有尽头的路上的无助，感受到一寸一寸快要收不回来的氧气。

肝肠寸断，粉身碎骨，我这是预见了谁的结局，谁的都好，只要不是我。我比任何人都想活着。

木烁“慕慕姐姐！”

我看见乐乐在巷口等我，要不是看到他打着伞，我都忘记了，今天是初雪，是莫芙里斯都来之不易的初雪，更何况这鸢尾巷？

乐乐踉踉跄跄地冲向我，手中的伞也掉在雪地里，我真想像婆婆唠叨我一样唠叨他一句，事实上，我也这么说了：

朴慕星“乐乐，不要这样跑，万一摔跤了怎么办？”

他没有扑进我的怀中，只是脸上布满难以置信与愧疚，垂在裤兜两侧的手不自然地攥紧。

他真的只是一个小孩，即使我佝偻着腰，他也不过到我的胸口，可是，这也足够高了。

我可能真的疯了吧，明明自己都要死了，还在关心别人。

我眼皮愈发沉重，但还是依靠着右手抚着墙，勉强能立在乐乐跟前，我颤抖着手，替他拭去眼泪：

朴慕星“哭什么啊？看，没有伤到心脏呢？”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是有多么惨白？或者说我的鼻子是不是也像匹洛曹一样变得很长很长？我在说谎，心脏痛的要死了，喉咙也在极力抑制快要吐出的鲜血，那股血腥味让我嗅到了自己的死亡，嗅到了我的命如蜉蝣。

为什么人类反抗异能者就是弑神？而异能者抹杀人类只不过无关痛痒，如同只是踩死一只蚂蚁。

朴慕星“乐乐……你是不是等了好久好久啊？我回家了……回家了。”

或许我真的该向上帝赎罪，万一真的有天堂和地狱，我大概，不，一定会入地狱。因为我以前的袖手旁观，因为以前的麻木冷漠，于情于理我都该入地狱。或许，我只是回家了呢？

我倒在了地上，跟饲养雇主家的鹅时纷落在地的鹅毛一样，轻飘飘的，很小声很小声的，向上帝宣告了我的死亡。

……

吴世勋狼狈的，此生或许都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狼狈的走在夜幕降临下的诺依兰。

只有路灯把他的影子照映得很长很长。

在刚才，他忽的发现自己变了，他心高气傲，蔑视一切，可这只是他的身份给他的资本。在感同身受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如果今天被欺辱虐杀的是自己，可能不会挺直腰板，也不会毫无畏惧地反驳抗争，可能自己只会像阶下囚一样跪着祈求饶恕。

他孤寞的，行尸走肉般的只知道往前走。

他实实在在真切感受到的，是感同身受的濒死的不甘与无奈。这表示他又抹杀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他忘了像以前任何杀戮后的时刻那样向上帝请求宽恕，洗涤自己的罪恶。

吴世勋“如果我能问问她的名字，我会虔诚地让上帝宽恕她，让她入天堂。我不敢面对所有被我抹杀的生命，所以我会入地狱。”

……

每个异能者的能力都独一无二，于是Deicide才几近癫狂地诛杀异能者，尤其是能力极具威胁的异能者。

我是个倒霉鬼，几乎算是以命换命得来的生命也那么轻易被剥夺，我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我可能一辈子都要待在虚无之境，死后也没有归宿。

婆婆说过生命诚可贵，可是她却为了我舍弃了生命，我贫瘠的知识却还是让我学到了后面的几句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那死亡是不是另一种自由呢？可是，没有归宿的自由真的是自由吗？

我没想到人死后也会有能力思考，那此刻我想到了最无关紧要的事情，我随身带着的荆棘发卡会不会让那些发现我尸体的人觉得我是未老先衰？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苦涩。

林夕暖“万物固有一死，可你此刻命不该绝。慕慕，一定要活着，想方设法都要活下去。”

又是那一个声音。

活着，我要活着。

我猛然惊醒，涅槃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