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2）

无法掌控的一切，都如同狰狞的荆棘一般刺入肌肤，令人血肉模糊。

吴世勋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我，我妄图从他的眼睛里窥出一丝惊愕，或是对他来说是奢望的愧疚感。可他没有。

他的瞳孔如同一潭死水，连初遇时的那一抹戏谑都没有。或是我从来都不懂，读不懂世人眼里的情绪，他也不例外。我只堪堪从他眼睛里看到同样冷静，却暗潮涌动的我。

朴慕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我像一个他熟悉的老友一般跟他打着招呼。我语气显得轻松，好像我跟他隔着的不是血海深仇。可是，一字一句我都说的咬牙切齿，想把所有的委屈与不甘揉进这个出于恶劣的玩笑话。

吴世勋，你冷冰冰的，没有感情，就连最低等的捕食者也不会恶意以猎物的痛苦为乐。假如你没有双手沾血，我或许会敬佩你，敬佩你的异能，但没有如果。你的双手有洗不清的罪孽，你的神都不会眷顾你。我便自作主张，愿你下地狱，永生永世不得安乐。

吴世勋还是没有说话，我不以为意，可他似乎已经透过我的躯壳，了然我来自灵魂深处的恨，如果可以，那一定是汪洋大海，无边无际。

调酒师“小姐，来一杯威士忌吗？”

我盯着他……手边还因为低温，杯壁沾染水雾的朗姆酒。

朴慕星“跟他一样，一杯朗姆。”

调酒师点了点头，便不再叨扰我们了。只是很快，一杯与吴世勋那杯一般无二的朗姆酒出现在我面前。

我轻轻抿了一口，有些辣舌头，我知道，我学得会抽烟，也学不会喝酒。

朴慕星“吴世勋，我要加入你们。”

我直截了当，不置可否。我没有退路，只能往前闯，哪怕头破血流。

吴世勋此刻的表情才开始生动起来，不过更像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吴世勋“小姐，这是请求还是命令呢？你的语气真是……让人徒生厌恶。”

这正是我所期望的，我恨你，你恨我，这让我求之不得，我也想知道，到时利剑出鞘，谁才是手下败将，而我们的战利品——是对方的生命。

朴慕星“毕竟你才是处于劣势的人，不是吗？一个异能者还能在Deicide安然无恙？我猜猜……哦，不会是你的身份在Deicide无——人——知——晓？忠诚的教徒先生？”

吴世勋额上的青筋微不可微地跳了跳。但我松了一口气，我的威胁，我的筹码至少不是附赘悬疣。

吴世勋忽地嗤笑出声，看着引起迎客铃响的来人，心猿意马：

吴世勋“道英，这里有位小姐自告奋勇想加入组织呢。”

说着，还将视线移回我的身上，他在等待，等待我的脸上露出无措，茫然的神情。

可惜，哪能事事如他愿？

朴慕星“我想加入组织，不知道这位先生能否给我机会？”

我有些庆幸这个叫“道英”的人没有听见我们刚才的对话，不然我就失去了唯一的筹码。于是我对吴世勋的话不置可否。

金道英蹙眉，但看到我身后吴世勋的表情后了然于心。

原来你就是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异能者”啊。原本应该死掉的你，为何又能安然无恙？还真是吊人胃口啊。

金道英“那是自然，可是恕我冒犯，小姐你为什么想加入组织呢？”

他甚至没有问我的身份，我不禁转过头，看着还显得悠闲惬意的吴世勋，他……到底跟金道英说了些什么呢？我刹那想到家中的乐乐，心生寒意。

朴慕星“我需要钱。”

吴世勋似乎有些微醺，脸上附上一丝红晕，眼眸湿漉漉的，在听到我的回答后更是眼睛一弯，如同月牙。

……

金道英“会射箭吗？”

金道英带我来到训练场，我了解，在Deicide需要每月参加考核，考核不通过，将被逐出Deicide，而这实际上是将不通过者抹杀，给家属一笔钱，便能了事罢了。

在这里，每个人都需要练就自己的必杀技，人类何等渺小，在异能者眼中连蝼蚁都不如，于是坚强的人类将凡胎肉身发挥到极致，在Deicide里甚至有人光靠拳头就能一拳击碎人的下颔。异能者不是神，更不是“神的使者”，他们没了异能，照样是普通的人类，只要找出他们的弱点，人类就有反击的机会。

而金道英从小研习剑术，能削肉如泥，快刀无影，这也是他成为Deicide首领，不用参加考核也被拥护的原因。

不过最近吴世勋一直是考核第一，原因我最清楚不过，无非是用他的异能以下三滥的手段取胜而已。

我初来乍到，来历不明，可金道英还是带我来了Deicide。

金道英“小姐，这是射箭训练场。”

我左眼皮抽搐了一下。

朴慕星“我叫朴慕星。”

金道英也没有因为我的不礼貌而恼怒，只是无奈地笑笑，倒像是自己冒犯了我一样。

金道英“好的，朴小姐，你必须拥有自己的必杀技，至少在考核中不至于输的太惨。”

我听出来了，哪怕金道英装的彬彬有礼，在他眼里我只是个不自量力的小喽喽，对我这样不过就是消遣我，说不定还能看到我考核失败垂死挣扎的模样。

我嗤笑。

朴慕星“多谢关心。”

我站在箭靶旁，尽力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金道英一愣，收敛方才的傲世轻物。

金道英“朴小姐，不知你是否有所长？如果有，是可以作为必杀技的。”

我耸耸肩，摊开手，摇摇头。

朴慕星“如果我真的有一技之长，也不至于来Deicide讨这份朝不保夕的工作。”

吴世勋不知何时也到了射击场，走到金道英身旁，探究似的看着我，他深如潭水的眼眸让我毛骨悚然。

他隐隐匿着笑，意味不明。

如果你没有一技之长，为何会出现如此多异事？我可不像小孩一样好骗，不要告诉我，是鬼附身了。

金道英“或许朴小姐可以试试射箭，Deicide如今并未有这方面必杀技的成员。”

我没等他说完，我便走向离箭靶十米外的射箭点，拿起箭弓端详起来。

忽的，我将箭附上弓，将箭头对准了吴世勋，并且拉满了弓。

吴世勋的表情又变得阴翳，直勾勾盯着对准他的箭头。

可我又调转方向，对准箭靶，十环。

周遭变得静谧，只有我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我看见金道英嘴角一番抽搐，却又毫不吝啬地为我鼓掌。

我放下弓箭，如释重负，睨着吴世勋。

我厌恶他的脸庞，厌恶他漆黑带着戏谑的眼神，厌恶他的狠厉，厌恶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只因为戏耍我才偶尔流露出的喜悦，吴世勋，他整个人我都厌恶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