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到了吧？”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柔和几分，“怪我，不该留你一人……我只是去寻捕快，并非……并非弃你于不顾。”
是婠没有去接手帕，只是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望着他，声音带着哭过后的微哑，轻轻地问：“你……你刚才，是去叫官差了？”
“嗯。”李九黎点头，目光坦然，“赵家势大，单凭我与他争执，吃亏的只会是我们。唯有借官家之势，方能暂时压他气焰。”
是婠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额角未干的汗迹，看着他眼中清晰的歉意与关切，之前那片刻被抛弃的冰冷和绝望，开始一点点消融，被一种更复杂、更汹涌的情绪取代——是后怕，是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安心，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忽然伸出手，不是去接手帕，而是轻轻拽住了他青布长衫的衣袖，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这人就会再次消失。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地、依赖地唤了一声：
“李九黎……”
这一次，她没有叫他“先生”。
赵蟠那日虽被官差呵退，灰溜溜离去，但那怨毒不甘的一瞥，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是婠心底。她知晓，此事绝不会就此了结。
果然，不过两三日，那令人不适的阴影便再次笼罩下来。
赵蟠不再亲自到茶楼，取而代之的是几个面生的混混模样的人，每日必至，专挑李九黎与是婠说唱到关键处，便阴阳怪气地起哄、大声谈笑，或者故意打翻茶碗，制造混乱。
茶客们不胜其扰，茶楼的秩序大受影响，赏钱自然也少了许多。
更令人气愤的是，镇上开始流传一些关于是婠的风言风语。说她来历不明，举止轻浮，与说书人同进同出，恐非良家。
那些污秽的猜测和恶意的中伤，如同污水般悄然蔓延，甚至传到了是婠租赁小屋的邻里之间，让她出门时都能感受到身后指指点点的目光。
是婠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她可以对着赵蟠怒斥，却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一种无力感深深攫住了她，刚刚在人间建立起的一点安稳和喜悦，眼看就要被这无形的流言蜚语摧毁。
她注意到，李九黎这几日也异常沉默。他依旧准时登台，声音依旧平稳，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郁色，台下捣乱时，他握着醒木的指节会微微泛白。
散场后，他常常独自一人坐在空荡的茶楼里，对着跳跃的灯花出神，有时会拿出纸笔，写写画画，一写便是许久。
是婠以为他是在为生意萧条和流言烦忧，心中既愧疚又难过。是她连累了他。
“李九黎，”这日散场后，她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声音低低的，“若是……若是太麻烦，我……我可以离开清音镇。”
李九黎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显然是熬了夜，但眼神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他看着她，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关你的事。是那赵蟠欺人太甚，龌龊伎俩，我不会让他得逞。”
他顿了顿，将桌上几张写满字的纸推到她面前，唇角勾起一丝冷峭而笃定的弧度：“他既然喜欢用流言伤人，我便让他也尝尝，这流言反噬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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