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透过支摘窗，在说书台旁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是婠正低头调试着琴弦，为下一场《白狐禅心》的续篇做准备。
她今日穿了一件新买的藕荷色衫子，领口绣着细小的缠枝莲，衬得她脖颈修长，肌肤胜雪。
阳光勾勒着她侧脸的柔和线条，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神情专注而宁静。
李九黎本是拿着新改好的词稿过来与她商量，脚步却在台边顿住了。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忘了开口，忘了手中的纸张，只是看着她。
看着她因低头而露出的那一截白皙后颈，看着她纤细手指在琴弦上灵巧拨弄，看着她偶尔因琴音不准而微微蹙起、随即又舒展开的眉头……
一种异常柔软而汹涌的情绪，毫无预兆地击中了他的心脏。
扑通，扑通。
心跳声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擂鼓一般。
他忽然想起昨日散场后，镇上最是挑剔的王老夫子捋着胡须，望着是婠抱着琴离开的背影，对他感叹了一句：“九黎啊，你这搭档，灵气逼人，笑起来的模样，啧，真是让人看了心里头亮堂。”
当时他只当是寻常客套，一笑而过。此刻，他却无比真切地体会到了那句话的含义。
她好美。
不是那种浓艳的、带有侵略性的美，而是清澈的、生动的，如同山间初融的雪水，林间跳跃的阳光，带着不染尘嚣的纯净，却又因融入这人间烟火而变得温暖明媚，直直照进人的心底里去。
这种认知让他喉咙有些发干，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慌乱，像是窥见了什么不该看、却又忍不住一看再看的秘密。他下意识地想移开目光，却又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李先生？”
是婠调试好了琴弦，抬起头，恰好对上他怔忪的视线。她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词稿改好了吗？”
她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惊醒。李九黎猛地回神，脸上迅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他快步上前，将词稿递过去，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嗯，改了几处，你看看这样唱起来是否顺口。”
是婠不疑有他，接过词稿，认真地看了起来。阳光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跳跃，染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李九黎站在一旁，目光却不再敢长久地停留在她脸上，只能假装打量着窗外的街景，眼角的余光却依旧不受控制地，悄悄描摹着她的轮廓。
胸腔里那股陌生的、滚烫的悸动，久久未能平息。他忽然觉得，这满堂的喝彩，这日益丰盈的收入，与眼前这抹照亮他灰白说书生涯的笑容相比，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他只愿，这合作能长长久久，这笑容，能永不褪色。
暮色渐合，茶楼里点起了更多的灯笼，将人影拉得摇曳生姿。
连日来的火爆，让这方寸之地仿佛也沾染了几分浮躁的气息。
台下依旧是满座，喧闹声比往日更甚，空气中弥漫着茶叶、汗水和一种莫名的亢奋。
是婠抱着月琴，坐在说书台侧后方她惯常的位置上，心头却隐隐有些不安。
台下有几道目光，黏腻而放肆，与其他茶客欣赏、倾听的眼神截然不同。
她顺着感觉望去，只见离台不远的一桌，坐着几个衣着光鲜、神态轻浮的年轻男子，为首的那个，正是一身锦缎、摇着折扇的赵家少爷——赵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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