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黎彻底停了下来。他不再说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是婠唱完最后一句，抬起眼，才发现他正望着自己，那目光深邃，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遥远的过往，又像是单纯的欣赏与……悸动？
她的心猛地一跳，琴音戛然而止。
大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灯笼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先……先生？”她被那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小声唤道。
李九黎恍然回神，眼底的波澜迅速平复，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润。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是在下失态了。只是没想到，姑娘不仅唱得好，这即兴伴奏更是绝妙，仿佛……仿佛亲眼见过那场景一般。”
是婠心头又是一紧，强自镇定道：“先生故事讲得好，引人入胜罢了。”
李九黎笑了笑，没有再追问，转而道：“有姑娘相助，明日的场子，我有九成把握能满堂彩。”他顿了顿，看着她，语气真诚，“能与姑娘合作，是李某的运气。”
是婠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小小倒影，还有那毫不作伪的欣赏，心中那点戒备和不安，终于在此刻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暖的、被人认可的快慰。她来到人间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并非全然无用，并非只能依靠别人的施舍。
“先生过奖了。”她抿唇，露出一抹极浅却真心的笑容，“能与先生说书，是也婠的机缘。”
窗外，月色如水，静静流淌。空荡的茶楼里，说书人与卖唱女相视一笑，一种名为“默契”的东西，在琴音与话语间悄然滋生。对于明日，是婠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清晰的、带着暖意的期待。
翌日，未及黄昏，“清音茶楼”门口便已挂上了一块簇新的水牌，上面用潇洒的墨笔写着：
今日特献：白狐禅心
说书：李九黎
伴唱：是婠
水牌引得不少路人驻足。李九黎的名声在本就不大，此番又有“伴唱”的新鲜噱头，勾起了许多人的好奇。加之昨日他巧妙化解纨绔纠缠之事已在小镇悄然传开，更为他平添几分侠义色彩。
是婠坐在后台，指尖反复摩挲着月琴冰凉的木质琴身，心跳得如同揣了只小鹿。她能清晰地听见前堂传来的人声，比往日任何一次都更鼎沸。期待、紧张、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惶恐，交织在她心头。万一……万一她唱得不好，搞砸了这场合作呢？
一双青布鞋停在她面前。是婠抬起头，对上李九黎平静温和的目光。
“不必紧张，”他声音不高，却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就如昨夜预演那般便好。我在台上，若有任何不便，看我眼色。”
他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茶水，“润润嗓子。”
是婠接过，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似乎真的抚平了些许焦躁。她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点不安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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