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掌声零星响起。她起身敛衽为礼,正要再唱下一首,一个带着酒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小娘子,唱得真不错!来,陪哥哥喝一杯,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一个穿着绸衫、面色发红的胖硕男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将一锭不小的银子“哐当”一声扔进陶碗,伸手就要来拉是婠的手腕。
是婠吓了一跳,抱着琴连退两步,背脊抵住了冰凉的墙壁,避无可避。她心中警铃大作,妖力被封,此刻她与寻常弱质女流并无不同。那男子手上的力道和眼中不怀好意的光,让她感到了真切的危险。
“我……我只卖唱……”她声音发紧,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装什么清高!”那纨绔子弟嗤笑一声,又要上前。
茶馆里一时静了下来,有人面露不忍,有人事不关己,掌柜的在一旁搓着手,面露难色,似乎想劝又不敢得罪客人。
是婠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指尖冰凉。难道她这第一场人间历练,就要以如此狼狈的方式收场?
“这位爷,何必为难一个卖唱的姑娘?”
一个清朗的声音适时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是婠抬眼望去,只见那说书先生李九黎不知何时已从台上下来,走到了近前。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对着那纨绔子弟拱了拱手,姿态不卑不亢。
“她既说了只卖唱,爷又何必强人所难?不如这样,在下接下来要说的这段《聂小倩》,正是讲那书生不为美色所动、仗义相助的佳话,爷若有兴,不妨坐下来听听,这壶上好的龙井,算在下请您的。”
他话语从容,既全了对方的面子,又点出了“仗义相助”之意,同时一招“请客喝茶”,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那纨绔子弟看了看李九黎,又瞪了是婠一眼,似乎觉得为了一个卖唱女与这茶楼里颇有脸面的说书人争执有些不值,最终悻悻地哼了一声,抓起那锭银子,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是婠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腿都有些发软。她看着挡在她身前的青色背影,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感激,是庆幸,还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她甩甩头,将这荒谬的念头抛开。
李九黎转过身,目光落在她犹带惊惶的脸上,语气温和:“姑娘受惊了。”
“多谢先生解围。”是婠低下头,轻声道谢。
“举手之劳。”李九黎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她怀中抱着的月琴和脚边那只只有寥寥数枚铜钱的陶碗,沉吟片刻,忽然道:“姑娘嗓音独特,屈居于此卖唱,实在可惜。”
是婠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李九黎继续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我看姑娘通音律,懂词曲,而在下所说之故事,若有丝竹相伴,更能增色。不知姑娘可愿与在下合作?我说书间隙,姑娘可配以相应曲调,或在我说完一段后,唱一首贴合故事心境的诗词。所得赏钱,你我平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