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卖唱（一）

第七世，说书卖唱。

　　他是舌灿莲花的说书人，她是清音婉转的卖唱女。茶楼灯火通明，醒木落下，满堂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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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四月，柳絮纷飞如雪。

　　是婠抱着一把略显陈旧的月琴，独自坐在茶楼后院的门槛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琴弦。

　　她来到这个叫“清音镇”的地方已有三日，身上的盘缠早已用尽，唯有这把娘亲塞进行囊的琴，和一副还算清亮的嗓子，伴她在这陌生的人世浮沉。

　　“若是唱得好，便赏你几个铜板。”茶楼掌柜的这句话，她记得清楚。可连唱了两日，所得不过寥寥，勉强够买两个素包子果腹。

　　她低头看着琴身上那道浅浅的划痕，心头莫名涌上一阵迷茫。下山时的兴奋与好奇，早已被现实的窘迫冲刷得七零八落。

　　人间的话本里，狐妖下山总是遇见才子佳人，经历荡气回肠的爱情，怎么轮到她，就先要为一口吃食发愁？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狐族的本能让她敏锐地感知到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那些目光，有怜悯，有好奇，也有几分她不甚明白的轻浮。

　　她拢了拢身上那件半旧的鹅黄色襦裙，这是她用最后一支玉簪跟当铺换的，如今，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前堂隐隐传来一阵叫好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眼望去，透过门帘的缝隙，能看到一个身着青布长衫的男子站在堂中，手持醒木，正说得眉飞色舞。周围茶客个个伸长了脖子，听得如痴如醉。

　　那是茶楼的说书先生，名叫李九黎。是婠听过他两回书，说的是《白蛇传》和《梁祝》，故事缠绵悱恻，被他讲得跌宕起伏。他的声音清朗温润，不疾不徐，却能轻易抓住人心。是婠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真本事的。

　　只是，他与自己又有什么相干呢？是婠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自己的月琴上。眼下最要紧的，是今晚能不能多赚几文钱，否则，只怕连这茶馆的后院门槛都没得坐了。

　　天色渐渐暗下，茶馆挂起了灯笼。晚市的人比白日更多了些，喧嚣声、茶碗碰撞声、跑堂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织成一片热闹的人间烟火。

　　是婠抱着琴，走到茶馆特意为她设的、离说书台不远的一处小角落。这里光线稍暗，能让她稍微避开那些直白的目光。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琴弦，清亮的歌声随之响起，唱的是一首江南小调《采莲》。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她的嗓音确如娇莺出谷，带着一丝天生的糯软，又有一股山泉般的清冽。

　　歌声一起，茶馆里的嘈杂声竟不自觉低了下去。有人侧耳倾听，有人点头微笑，也有人将几枚铜钱轻轻放入她脚边的粗陶碗里。

　　是婠心中稍安，唱得愈发投入。她不懂太多人间的悲欢，只是凭着本能，将娘亲教过的曲调，一首首唱出来。歌声里，有狐族不染尘世的空灵，也有她初入人间的无措与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