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方才聚集在委托所中的阴阳师已经散去不少。

柳清安抬眼望去，阴阳寮委托区域的告示板上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难度较大的委托，均是清理盘踞在京都附近妖鬼的妖鬼一类。

他对这样的任务兴致缺缺，径自走向一旁被周围人冷落着的民间委托区域。

告示板上琳琅满目贴满了委托，有新的，也有旧的，一张覆盖着一张，都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譬如谁家的猫丢了，怀疑是被妖怪抓走吃了；谁家的屋顶晚上莫名其妙地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像极了有人在砸钉子似的；谁回家的时候忽然被一堵似乎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的墙壁堵住了去路等等。

柳清安伸手从告示板上撕下两张委托。

一张是一位老婆婆的糕点屋总是在夜晚会莫名不见许多糕点；另一张则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在糕点屋附近总是会听到咚咚锵锵的敲鼓声。

周围一些正对着阴阳寮委托板发愁的阴阳师纷纷自认不会被发觉地用眼角余光瞥着这两人，心中有怪异和不解、甚至还有暗暗嘲笑的：明明手里拿着块高级挂名牌，却自降身份去接那些初出茅庐的小鱼小虾才会碰的低等委托。

柳清安自然注意到了这些目光。

他并不理会，拿着两张委托单走到登记桌前递与阴阳师登记。

之所以选择接下这两张委托，只是想到了糕点屋出售的小食里大约会包含樱饼。

而另一张委托只是单纯在同一个地点，算是个附带的。

这些委托的类型和他所在的原世界并无不同。

他从前曾为了通过实战磨炼自我、领悟属于自己的剑，没少斩过妖邪、也没少正面迎上某些心思太多的正道……结果最后竟半点傲骨也无，大丈夫能屈能伸宁做一条软趴趴毛虫，连妖邪之辈亦不如，实在教人乏味。

……曾经也有过为何这些人不改行修魔的疑问。

比起当那光明磊落下滋生的阴暗老鼠费尽心思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做一个生性诡谲、无拘无束、我行我素的魔修明显更适合他们。

即便现在正邪之间不似从前剑拔弩张，小摩擦也仍是不断。

且大多都是些恶人先告状的正道人士，实在有够令人反胃。

糕点屋在京都的西南侧一角，正巧于他们的住所处在对角的位置上，相隔整整一条商业街。

这里遭到的破坏并不严重，因此周围的商铺基本上还保持着正常营业的状态。

柳清安与蛇神来到糕点屋前，轻轻敲响门板。

“您安。我们接下了您的委托，前来调查情况。”

门很快就被打开，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妇人走出来，手上还沾着未擦干净的面粉。

她虽然慈祥地笑着，眉间却隐隐有着忧愁之色。听闻来意欣喜地点了点头，愁意淡去，忙请他们进屋去坐。

“两位大人快快请坐！”她一面说着，一面用墙上挂着的布又擦了擦手，进厨房里把炉子上架着的水壶拎下来，为他们一人冲泡了一杯热茶，又摆上一碟刚做好不久的樱饼。

然后才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细细讲述起情况来。

“唉……总算是有人肯接我的委托了……平常都是我老婆子一个人在看店，偶尔我孙子也会帮着我点，我们两个人就住在附近。我总是习惯把第二点清晨上要卖的小食在前一天的深夜里就制作好一部分放在店里……可是从大约三四天前开始，等我早上来开店准备要卖的时候就发现，我提前的做好的食物大部分都不见了，而且店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柳清安抿了一口茶，安静地做一名倾听者。

他的确在这间小店里感受到了淡淡的妖气，看来是有馋嘴的妖怪趁着夜深潜进来翻箱倒柜。

蛇神则是捏起了一块樱饼小口小口地吃着，优雅的姿态与缓慢的进食速度一度让老妇人不知到底是招待的点心不和口味，还是只是因为讲究什么……礼仪一类的，因此就算是合了口味也不能表露出来。

“而且锁在柜子里的钱一份不少，却独独只不见了糕点……我也想过去报官，可是有看见的人告诉我，说是店里晚上常有一个脸上贴着符咒的影子……我就觉得这不像是毛贼做的，进来的会不会是妖怪……”

她说着，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担忧，声音里也带了一丝哽咽：“要是长此以往下去，我的店可怎么办啊……我还怎么养我的孙子啊，他还在上学堂的年纪，要是没了这个店，家里怎么撑下去啊……”

“您宽心。”柳清安微微点头，“我们今晚会守在店附近，看看是否能抓到捣乱的妖怪。”

“啊？”老婆婆闻言吓了一跳，“原、原来真的是有妖怪在我的店里胡闹吗……！”她在此之前只是听了别人说，有些怀疑才专门去了一趟阴阳寮挂了委托，但没有真的往这方面去想……

“无妨。”柳清安摇了摇头，微笑着安抚道：“不是什么大麻烦。”

沉稳温和的嗓音和游刃有余的样子如同一剂定心丸一般，让她无意中心里安定不少。

“那今天晚上我的店就交给你们了……我一般黄昏的时候就会闭店，到时候会把钥匙交给那边做裁缝生意的小美，她就住在店里，也是她告诉我，我的店里有妖怪的影子……”

临走时老婆婆为他们指了指裁缝店所在的位置，就在不远处的拉面馆旁边，还把店里剩下的樱饼也一并用油纸包了起来送给他们。

“有头绪了？”

蛇神掌中托着一包樱饼，右手捏着一枚凑近唇边，连着包裹在外的盐渍樱叶咬下一口含在口中悠悠品味。

香气浓郁、红豆沙馅中还搁着些许樱花的花瓣，糖分合适，樱叶也格外爽口些。

味道上亦不似从前源氏所奉上的甜腻，这般清新自然的口感更讨祂喜欢。

“嗯。”柳清安微微点头。

挂出另一个委托、说糕点屋那边总在晚上有咚咚锵锵的声音传来的人正是裁缝店的女主人。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这两个委托所指的妖怪大概率与天邪鬼黄有关。

游戏中悬赏封印里经常会刷新出它的悬赏任务，任务介绍中就包含了“敲鼓”和“咚咚锵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