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将军的眼神可真好

莲房端着醒酒汤进来的时候，程少商才刚醒来。她躺在床上，两眼直瞪着床顶发呆，莲房端起汤碗，坐到塌边，轻声道，“女公子，起来喝点醒酒汤吧。”

程少商艰难地坐起来，揉着发胀的脑袋，昨夜的宿醉让她头痛欲裂，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哑了，莲房抿嘴笑道，“女公子这是跟霍将军说了多少体己话呀，嗓子都哑了。”

程少商接过汤碗，一边喝一边看向她，莲房见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惊讶道，“昨夜您跟霍将军在屋顶喝着小酒看月亮数星星，您还跟霍将军谈人生谈理想，一直到夜深了，见您醉的一塌糊涂，霍将军才把您抱回房来，临走时还叮嘱我们一定要记得熬醒酒汤呢。”

昨晚的记忆慢慢回笼，程少商惊恐的发现自己只记得跟霍不疑上了屋顶喝酒，然后说了什么来着，五年前那一夜！她努力想回忆起自己说了些什么，可惜记忆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她知道自己酒品一向不太好，当年酒醉后挂在霍不疑身上，还把他当马骑，就因为这个，两人私下相处时便被霍不疑拿来取笑了好几回，这下完了，想到这里，她不由懊恼地捂住脸，哑着嗓子艰难道：“啊啊啊，要死了，这个霍不疑，明知道我酒量不好，怎么也不拦着我点……”

颂秋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便嬉笑道，“莲房阿姊，快说说，女公子昨夜又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了？”

莲房摸摸下巴，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在屋顶上的时候我倒是没亲眼看到，不过听梁邱侍卫说，您当时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过回屋以后呢，嗯，我瞧见您死搂着霍将军的脖子不松手，霍将军又不舍得对您使劲，就这么一直让您搂着，多亏了我在旁边说，让霍将军就这么抱着您多累呀，以后你们俩亲近的时候还多的是，何必急于这一时，霍将军也再三保证他今日一定会过来看您，您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呢。”莲房说完，得意洋洋地看向程少商，一脸“看我多聪明，快夸我”的表情。

程少商听了，干脆一头躺回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啊，让我死了算了……”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莲房回头望去，却是萧元漪和万萋萋牵着安乐走了进来，“嫋嫋，你醒了。”

三人走到塌前，安乐两下蹬掉靴子，爬上塌趴在程少商旁边，关切地看着她，“阿母，你不舒服吗？”

萧元漪见她嘴唇毫无血色，也担忧地伸手摸摸她的脸，“是不是昨晚喝太多了，头疼吗？”

程少商摇摇头，有气无力道，“阿母，我没事，莲房已给我喝了醒酒汤了，就是嗓子还有些干，多喝些水就好了。”

萧元漪一听她的嗓音，便摇着头轻斥道，“你呀，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都不顾着自己的身子，这个霍不疑也是，明知道你酒量不好，也不拦着你。”

安乐一听便不乐意了，唰的一下支棱起来，“外大母，别这么说我阿父！”

萧元漪无奈笑道，“好好好，外大母不说你的宝贝阿父了，”他这才满意了，又重新趴回榻上，萧元漪又爱又恨，对着他的小屁股便打了两下，“都说外孙狗养不熟，我看你啊，就是养不熟，别人说你阿父一点不好都不成。”

万萋萋从怀中掏出两块饴糖递给安乐，“安乐，快喂给你阿母吃，看看这小脸白的。”

安乐接过饴糖，剥开糖纸，小心翼翼地喂给程少商，“阿母，糖甜吗？”

程少商将饴糖吞进口中，一股酸甜漫过唇齿，她惬意地眯起眼睛，笑道，“甜。”

安乐睁大眼睛，鼓着腮帮子，继续问：“糖甜还是我甜嘛？”

程少商笑着将他搂进怀里，“当然是我的崽崽更甜啦！”

万萋萋见状捂着胸口倒在床上，嘴里喊着，“安乐太可爱啦！我也想要一个安乐这么可爱的崽崽！”

众人见她那副样子，都忍不住笑起来，正在此时，凝冬进来通报：“女公子，梁邱飞小将军来了，说是霍将军派他来给您送点东西，这会儿人在前院候着呢。”

程少商心里有些失望，便淡淡道，“你带他进来吧。”莲房和颂秋连忙将她扶起来，服侍她更衣，又简单梳洗打扮了一下，这才将梁邱飞唤了进来。

程少商道，“阿飞，你怎么来了？”

梁邱飞行过礼，恭敬道：“少女君，我们少主公本来说今日答应了要过来看您的，”程少商脸皮一热，却听梁邱飞继续道，“谁知刚准备出门，太子殿下便来了，说是邻县有紧急公务，必须立刻出发，少主公匆忙出发，临行前特意让我将这香膏给您送过来。”说完，低头双手呈上一个黑色的木盒。

莲房上前接过盒子呈给程少商，却见里面是三个两寸大小的棕色小圆罐，上面分别刻着“早中晚”三个字，笔锋遒劲有力，程少商一见便知是霍不疑亲手所刻。她随手拿起一个圆罐放到鼻端，隐隐还能闻到木头的原香味。程少商拧开罐子，里面是乳白色的膏体，一股清冽的草木清香扑鼻而来，正是霍不疑常年使用的药浴香味，反应过来的程少商当即面红过耳。

“少主公说，他昨夜看到您手上有细微的伤痕，猜测是平日做木工活时伤到了又没有好好养护，便说让您每日早中晚都要擦一次这个香膏，冬天手才不会裂开，他还说，还说，还说……”后面几句话却半天说不出来，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萧元漪笑道，“这孩子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你家少主公还说什么了？”

梁邱飞挠挠头，似是下定决心，一闭眼，大声说道，“少主公说，他人虽不在您身边，但一颗心都在您身上了，您要是偷懒，他就每日过来亲手给您细细地把香膏抹上一遍！”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梁邱飞偷眼望去，除了一无所知的安乐，在场的几人都面红耳赤，尤其是程少商，一张俏脸红的好像要滴出血，半天说不出话来。万萋萋等人见程少商那个又羞又恼的劲儿，立刻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饶是萧元漪自恃是个长辈，也不由有些羞臊，暗道这个霍不疑可真是毫无顾忌，这种话也好意思让下属代传，嘴上还得客气道，“你家将军真是费心了，”她咳嗽一声，“嫋嫋你就收下吧——自己的手，要自己爱惜，别让人家来记挂着。”她又看向梁邱飞，“梁邱小将军还有别的事吗？”

梁邱飞憨厚一笑，“没有了，少主公命我留在都城，少女君和小主公若有需要，可随时差遣。阿飞告辞。”萧元漪点点头，梁邱飞便转身离去。

万萋萋却贼头贼脑地凑过来，握住程少商的手，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阴阳怪气道，“哟，我少商妹妹的手真的有伤口耶，不过这伤口有点小，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嗯，再晚个半刻钟只怕都好了。”

程少商瞪了她一眼，她继续道，“少商，昨夜你二人在屋顶赏月的时候，我们可都在下面看到了，”她口里啧啧有声，冲着一边的安乐挤眉弄眼，“可真难为咱们这位霍将军了，大晚上黑布隆冬的——还能看清你手上的伤口，这眼神得多好呀，你说是不是啊，安乐？”

安乐在旁边懵懵懂懂，也听不懂大人说的什么，只知道万萋萋在夸他阿父，连忙点头大声附和，“对对对，我阿父眼神自然是极好极好的！”

这无心的一语双关惹得颂秋等人都捂嘴笑出声来，程少商气的把盒子一放，“阿嫂，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我就……”

万萋萋叉着腰，斜眼看她，“你就怎样？让某人来收拾我吗？”

“我就撕了你的嘴！”程少商说完便扑上去，跟万萋萋扭做一团，万萋萋一边招架一边嘴上还要喊道，“君姑，快管管您这女儿，我伤了倒是没什么，就怕把我少商妹妹这手又弄伤了，到时候某人就要心疼的亲自上门来抹药啦！”

萧元漪看着扭在一起的姑嫂二人，又好气又好笑，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看向一边咬手的安乐，“安乐，你不去帮你阿母？”

安乐看着她俩一脸纠结，“可是，可是我觉得萋萋舅母说的没错，我阿父眼神确实好啊。”

萧元漪扶额，“……嫋嫋你好自为之吧。”

心腹已然叛变，城池失守不可挽回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