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九歌声起

丛林惊飞鸟，源自人声杂乱。

黑雾缭绕从森林深处缓缓袭来，无声的侵占着这荒野的绿色，就像砚台打翻在千里江山图上，一路畅通无阻的晕染，眨眼之间不见之前光景，这一幕在明亮的月夜下显得那么荒唐。

明明该是见不得人的黑暗，却大咧咧地一往无前，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们受了莫大的委屈。

晚宁一把将身后的楚洵推到身前，自己反身正对上那些黑雾，没有虚实可探，一把天问甩出去，原本就要沾身的黑雾瞬间烫手般缩了回去，推到十来尺的地方，想进未进，想退未退。

楚洵对这东西是再熟悉不过的，正是因为再熟悉不过，所以他时常忘了要当个人，比如此刻，他就非常怕兮兮地躲在晚宁身后：“哎呀，师弟，这是什么东西，好可怕呀。”

这种演技放在小孩儿堆里都是要被耻笑的程度，晚宁此刻也没有那闲工夫来附和他，毕竟这些黑雾对于他来说有着强烈的熟悉感与陌生感，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哈哈哈……”黑雾中传来有些刺耳的笑声。

“谁？！”晚宁警觉地看向黑雾之中，上次见这玩意儿还是在那破庙里，然后他就见到了师父和那个奇怪的男子，师父说那是他的劫，然后呢？这次出现的黑雾看起来和那日的一般无二，里面也藏着师父的一缕魂魄吗？晚宁想得有些入了魔。

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楚洵非常适时地拍了他的肩，及时将他涣散的神志拉了回来：“师弟，你怎么了？”

晚宁心里一怔，差点入了那魔头的阵，轻晃脑袋，耳朵里仍然有来自黑雾的刺耳的笑声，却无法判断到底来自黑雾的哪一个方向：“这黑雾吞天食地却不遮掩明月，刚刚我甩出天问它们就连连退却，看来它们是畏光的。”想到这里，他直接孤身飞进黑雾，拿着天问狂乱一扫，说来也奇怪，这黑雾虽然腐蚀草木，却不伤他的身体，对于他的攻击黑雾照收不误，就像是在……弹棉花？

晚宁皱着眉头，感觉这情况不大对，颇有点像兵书上说的诱敌深入，可自己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如此大费周章……楚洵！

慌忙回头，却不见身后之人，反而是黑雾张牙舞爪，连连使招，终究是没能突破重围。

“少年人，莽撞的很。”那刺耳的笑声停了，在晚宁好不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他身边，令人毛骨悚然。

还不待晚宁多说什么，就一阵异香扑面而来，那味道他熟悉的很——是长生花！

这很奇怪，他明明对这花香是免疫的，怎么现在却有些晕了？

在明月的见证之下，黑雾气哄哄地来又静悄悄地退，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

晚宁总觉得自己与晕厥非常有缘，每次短暂或长久的失去意识后，再次醒来总能有点颇具挑战性的画面和事情等着他。

眼前的画面并不陌生，是不久之前才离开的无悲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

晚宁拍掉身上的尘土，身后的旭日还未升起，晨风微凉，撩起少年的发梢，他有些感慨，这趟旅途，好像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明明下山走了那么远，远到见过了大椿，还收获了神武，可转眼之间，又回到了生活好几年的孤山寺庙。

他确实离开很久了，站在山寺门前，面对着破败掉漆的木门，他有些不敢推开那扇斑驳，怕后面藏着的不是楚洵那闹心玩意儿，而是和上次一样的一团黑，但同时，心里又有些期待那团黑。

尽管内心错综复杂，但在呼吸之间，晚宁已经略带犹豫地推开了回忆的大门。

这次迎接他的不是装满夜色的寺庙了，而是一个黑色的背影，背对着门站在院中、的那口大缸边，看着模样应该是在研究里面的鱼，晚宁猜想。

“你是何人？”晚宁保持警惕，站在门口。

那人头也不回，嘴里喃喃道：“是这里，没错了，是这里……”

晚宁皱眉：“阁下……”

还没说完，那人就突然发疯似的向他打出一掌，他连忙提气躲避，召出天问与他一来一回，好在怀罪的院子本就清贫，除了那口装有冬火的莲花缸外，也就没什么值钱东西了，任由两人上蹿下跳狗撒欢儿似的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