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金城池之旅

百年前，山下是贫瘠的农庄，百年后，此处依然萧条的人烟罕至，那颓废的农舍早已在百年风雨中消磨殆尽，徒留一地残骸，比无悲寺还要萧条。

而楚洵对此的评价是——狗看了都嫌弃。

找了一处避风的墙，把花瓶放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地图，那是他在怀罪众多书架上寻来的，不知道百年前的地图如今还能不能用，但死马当活马医呗！反正问题不大。

“你会看地图？”晚宁有些怀疑道。

楚洵一本正经：“怎会看不懂，山丘沟壑，城镇村庄，这不都有明显的标识符吗。”

小小的沉默了一会儿，坐在楚洵左肩的晚宁突然伸手给了楚洵一爪子：“你拿倒了。”

楚洵：“……”好吧，是他的错，就不将猫扔下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即便拿正了地图，两人也看不到怀罪这幅堪称鬼画符的地图到底要怎么走。

楚洵不死心地将地图横斜倒插着全方位研究了一遍，终究还是没能从那幅有“明显标识符”的地图里看出方向来：“算了，还是沿着路走吧，这老和尚总是不靠谱。”

雨雪渐小，风霜头骨，冬火的味道被刺激得更甚，瓶中的水温几乎可以暖手用，楚洵不得不为自己点赞喝彩，尽管这是他的瞎猫碰上死耗子，但他还是感觉自己很有先见之明。

“话说你吃了那冬火，现在可不可以……”

“不可以。”

还不待楚洵说完，晚宁就非常果断的做了结论。

楚洵一阵无语：“我还没说完呢……”

寒冬腊月，路上的人比天上的月亮还少，即便是那些被生活所迫的追赶生计的人，在这样的天气也会有一个桥洞或者破庙蜗居，啃着冻硬的、发霉的干粮，就着冻牙的雪水，浑浑噩噩且又幸运地熬过今天，至于明天该如何，他们从来不做打算。

楚洵见过大灾难里的人们是如何苟延残喘的，也非常痛恨这一切的导火索，可惜他空有平天下之心，却没有齐家治国的能力。对这场棋局来说，千百年的时间太短了，许多的帝王棋还未现世，棋盘就已岌岌可危。世界好像已经没救了，但却又总是透露着生机盎然的力量。

山路遥远曲折，林间无鸟雀，路上无行人，寒风一起，客栈的门窗便抱头鼠窜。

这是一家坐落山雪里的客栈，朴素至极，院中有一口枯井，门庭敞开着，任由风把门推来拉去的框框作响，四周的树木也普通的紧，寻常枇杷和松木，后方有课上了年岁的大椿，虽不似八千岁之久，但也比得参天凌云木了。

店里小二瘸腿，店长是个鳏夫，年有花甲，花白胡子粗棉衣，枯瘦的身躯像个缺人精血的妖精。

“公子，打尖儿还是住店？”

瘸腿的小儿坐在柜台前，抬起那张笑眯眯的脸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晚宁总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一间房。”

那在一旁围着炉火的店长正好起身给炉子加炭火，炉子上的铁锅里还炖着汤，很香。

“深山老林，穷冬烈风，我瞧公子这打扮倒也不是贫穷人家，怎么就只身行往呢？”

楚洵这会儿又演起戏来：“老丈有所不知，家中本是商贾，因将至年关，便去那庙里求佛保平安，也图个生意红火，哪只回程路上车马遇惊，屋漏偏逢连夜雨，赶巧着下了雨雪，山路打滑，我那马夫一时不察，脱了缰绳，竟叫我直接翻滚而下……索性命大，捡回一命，后来循着踪迹，那处只有马车残骸已经这只从小养的猫和一瓶庙里求来的莲花安然无恙。小生没有出过远门，也非本地之人，昼无日出，夜无明星，实在难辨西北，几经辗转找到此处，万万不是循着您锅里这香味儿来的。”

日子本就不好过，虽不是荒年，但也时常闹灾，但坐山吃山，靠水吃水，若非楚洵提及，老人还真没想过他可能是来蹭吃的：“……公子既是遇难，那便在此歇息吧，单腿儿，给这位公子的房间炜上炭火。”

楚洵连连道谢，跟着名叫单腿儿的瘸腿小二走上了楼。

这家客栈修的表里如一，不仅看起来破烂，客房也是颇为……平凡。

楚洵站在门口，单腿儿先他一步走进去点燃炉火，自己也颇为不好意思地挠后脑勺：“许久未曾有住客，便疏于打扫了，公子可先将就一番，我去楼下拿些吃食与你。”

好在公子哥儿楚洵从有意识起就没觉得自己想过什么福，对他来说，只要风雨吹打不到，吃不吃的都无所谓，房间陈设朴素且接地气，有点屏后善口技者，一桌一椅一张床，一窗一门一炉膛而已。不可谓不朴素。

“我看那瘸腿小二不简单，明明腿伤，可上楼时的动作却灵敏异常。”

楚洵将花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连套茶具也没有木桌突然就显得不那么单调了。晚宁跳上了桌，又发现一个问题：“他说这里久无来客，疏于打扫，可这木桌之上却是半点灰尘不见……你能不能长点心？”

晚宁这方正在小心行事，楚洵那方却已撑着桌沿打起了瞌睡：“长点心也没用，有你这么个身怀武功却不杀生的佛祖在世，我怕到时候你只会善哉善哉地劝他们别吃我罢，枉我救你一场，你恁是不能使个法相无边将妖魔都镇住，偏叫我来受这苦。”

晚宁眼皮突突直跳，然后看见楚洵用手隐蔽地指向窗外，他才发现那里竟然有个黑影，非人非兽 ，倒像是个巨型螳螂，若非风起不动，还真让人以为是个树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