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儿远离情仇

夕阳没能西下，乌云聚拢，和尚抠门的没有买伞，带着晚宁瞬移到了金衣阁，取了衣服后在狂风大作中回到了无悲寺。

“啊哟哟哟……下汤饭还好吧？我看看，晚宁，衣服拿好了，放柜子里。”

两人凭空出现在无悲寺的前院，一堆木屑在进门右侧，一个成型的木质机器人也在木屑之中，天空刚好飘了两点冰凉在怀罪的鼻子上，这和尚最近因为当了‘亲爹’的缘故，所以变得有些不着调，有种老顽童的形象。

晚宁双手接过自家师傅扔过来的大包裹，由于惯性还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哦。”这是回答怀罪的，可惜早已跑到下汤饭身边的怀罪并没有听到。

下汤饭做的饭比和尚的要能下咽一些，问着都有饭香味儿。

“我明天要下山一趟，三四天的样子，这几天你就跟下汤饭一起呆在寺里。”和尚坐在门边，看着被自己教养了好几个月的小孩。

晚宁天资聪颖，周身的礼数像是与生俱来般的优雅，只是沾了和尚的脾性，虽然一副端庄态，但那举手投足的眉眼间又透露出一丝懒惰的野性，像是一只混迹江湖的猫儿一样。

“哦。”他没有感情地回答到，也不问和尚要干什么去，反正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独自下山，过几天就回来了，带着满身的奇怪气息，他是在许多年之后才知道那种气息名叫死气的。

风雨欲来，晚宁在和尚的叮嘱下入睡。窗外的黑云遮掩着皎月，山野呼啸而过的风像是鬼怪，他现在看起来差不多八九岁了，还没有到做噩梦的年纪，当然，他也没做过好的梦，睡觉对于他来说就是闭眼睁眼的事情，毫不担心失眠的问题。

怀罪为他掩上门窗，转身看向来者。

“你倒是准时。”他笑着说，抬脚穿过那抹黑影往山下走去。

黑无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主子有令，不得不从。”

“都说阎王不好当，生死之外日经水火淬炼，身心俱疲却不得终日……可我却有些羡慕他了，能有你这样的下属追随……”

“地狱中的人，总是相互羡慕的。”

黑无常知道这个人与主子的交易，可惜这个人却是被主子蒙在鼓里了，他不会出卖主子，即便这个人以后很可能会成为他的新主子，只是不由得有些感叹了。他在人间地狱行走无数年，没有期盼，也没有厌倦，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那样执行着每一个任务，他不觉得自己是鬼，也不觉得自己是神，他只是行走于罪恶与污秽的人，沾染的东西多了，也就没了原先的面貌，以至于他自己都忘了，在洪荒之初，他是怎样的形象……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在本就朦胧的夜色中变得更加缥缈，好像他们将要去的地方不是炼狱而是天庭。

不过，谁说神仙只住在天上呢？

无悲寺不大，只是一个简单的四合院子，连客房都没有两间，唯一的空房子都被这些年怀罪从人间各处搜罗来的‘育儿心经’填满了，但即便他的准备如此充分，却还是被小晚宁的生长速度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几摞书都没用上……好吧，差不多都没用上，唯一用上的，还是以前当老大时他听下属们讲的小孩儿长得快之类的。

当他发现带小孩儿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照本宣科后，他就开始研究机械了，决定再做一个傀儡出来照顾晚宁，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轻松很多，一是不用担心与他产生感情以至于后来将这幅躯壳给楚洵的时候会舍不得，二来可以减少晚宁情感的波动，使他不会产生出人类情感，这样到时候施展秘术的成功率也会大许多。

当然，这些都是他想好的，这种计划已定，只欠东风的准备往往都会有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不过那是后话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晚宁的生长速度也在逐渐趋于正常孩子的成长，只是他的情绪依旧少得可怜，每次怀罪从山下回来，总能看见晚宁和下汤饭一模一样的姿势和表情坐在门前，好像是在看夕阳，或者说是发呆。

怀罪看到这幅场景总会笑着垂头，伸手抚上小晚宁的头：“在干什么？”

晚宁仰头望他：“那个庙里的人。”

怀罪一愣，这过去多久了，他竟然还记得：“……想他们作甚？”他一把将晚宁身旁坐着的下汤饭扒拉开，自己在那儿坐下。

晚宁道：“书上说，人一旦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就会变得十恶不赦，以此来报复世界。师父，他也会吗？如果……”您当时救了他的母亲，他是不是就不会便坏？

还没等他说完，怀罪就打断了他：“晚宁，生离死别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没有谁会因为无法打破规则就变得罪恶滔天，如果真的有，那就只能说明他生性如此，怨不得旁人。”

晚宁直勾勾地看向在他身旁坐下的老人，瘦骨嶙峋，双眼浑浊地像天地初开时的混沌，他仿佛要从其中找出一个答案来：“是这样吗？”

怀罪也不躲避，只是温和的笑着，其中却带着几分无情的疏离：“嗯。”

暮色带来夜晚的第一缕风，吹起了怀罪老旧的衣袍，他站起身捋了捋衣襟：“你还小，不用想这些，恩怨情仇这些也不要去沾染，容易上瘾……好了，去睡觉吧，我这次又带回来了一些书，明天早上起来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