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太阳慢慢从天空滑下去，天色也慢慢暗下去，娣来直起身，一下午都弯着腰，直起身时能听到骨头发出的噼啪声。

田里干活的人本来还有许多，现在只零零散散剩了几个，娣来回家时，不经意的一瞥，看到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豆子姐，你还不回家啊？”娣来站住了，向田里的女孩打招呼。

豆子撑着膝盖，缓慢的站起身，或许是热的，平时白净净的脸蛋通红。

“娣来，我再晚些回去。”

“哦哦。”娣来点点头，有些不放心：“豆子姐你没事吧，你的脸好红。”

“太久没干活了，热。”豆子回答道。

豆子的爸爸也和娣来的爸爸妈妈一样，很久没回村子了，他也去了大城市，但没有带上豆子的妈妈。

娣来见过一次豆子妈妈，奶奶总不许娣来进豆子家，她说豆子妈妈是病灶子，娣来如果进了豆子家，会染上病气。

“奶奶，豆子妈妈生了什么病？”

“倒霉病呗，生个孩子都把自己折腾个半死，病灶子还生了个小病灶子，顶什么用，怪不得留不住男人。”奶奶那时在纳着鞋底，觉得似乎不该跟小孩说这些，又剜了一眼娣来：“你出去可别乱说啊。”

娣来点点头，她年纪轻，却也知道有些话听到耳朵里，只能烂在肚子里。

走到半路，娣来远远看到一个男人从地里走出来扯着裤子，那男人也看到娣来，撅起嘴朝着娣来吹口哨。

娣来认识那人，村里出了名的老光棍，村里人都叫他老赖头。

“娣来啊，回家啊。”老赖头嬉皮笑脸的挡在路中间，不让娣来过去，娣来往左绕，他也往左挡，娣来往右绕，他也往右挡。

“没礼貌，怎么不叫人？”老赖头伸出手，想摸摸娣来的脸，还没靠近娣来就闻到一股骚臭，想来是老赖头刚放完水，娣来几乎是本能的躲开了他的手。

“赖叔。”娣来忍着不做出嫌弃的表情，退了几步老老实实的叫了他一声，心里只想赶紧走。

老赖头却不让，还是挡在娣来身前：“娣来啊，你小时候可亲赖叔了，还说要给赖叔做媳妇呢，你记不记得？”

这是不可能的，娣来心想虽然她年纪小可也不能这样唬她，村里的小孩看到老赖头都躲得远远的，自己小时候是傻了还是瞎了，能要跟他结婚？可嘴上还得老老实实的回：“不记得了赖叔，年纪小。”

老赖头还想说什么，他身后一个年轻小伙子扛着扁担来了，娣来仿佛看到了救星：“大牛哥！”

“哎，娣来。”大牛憨憨的笑着，看到老赖头挡着娣来，眉头一皱：“老流氓，挡着人家小姑娘，不让人回家，干什么？”

大牛的身子骨比老赖头健硕许多，尽管年纪大，老赖头还是有些怂大牛，不情不愿的放娣来过去，嘴里还嘟嘟囔囔：“啥，啥挡着小姑娘，大牛我是你长辈，你能这么说我吗？”

大牛翻个白眼，又乐呵呵问娣来：“娣来，你豆子姐还在田里吗？”

“在呢，你快去找豆子姐吧，大牛哥拜拜。”娣来回了他，老赖头没法纠缠她，心情好了许多，走路都轻快了些。

大牛乐的眼睛迷成一条缝，扛起扁担向豆子家的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