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生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漫长的潮湿。”——前言

刘娣来出生那天，她的家人特地去了县里的医院。

妈妈怀着她时，奶奶总念叨她是个男孩，每天都笑得很开心，于是在干净但破旧的医院走廊，护士抱着擦干净的刘娣来大声喊是个女孩时，奶奶满是笑意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奶奶没有接过刘娣来，而是哀怨而悠长的叹了一口气，背过身走了。

“妈，妈！”

爸爸大声喊着奶奶，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尴尬的笑着接过小小软软的刘娣来。

但刘娣来的名字也是奶奶娶的，虽然奶奶平时总是对她凶巴巴的，但奶奶应该是疼她的。娣来睡在奶奶身边时无数次这样想过。

刘爸刘妈在刘娣来三岁时去了城市打拼，他们走的那天，娣来撕心裂肺的哭着，可是妈妈蹲下身哄她说：“娣来啊，爸爸妈妈去大城市赚钱，回来带娣来去大城市住好不好啊？”

“爸爸妈妈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妈妈摇摇头，摸着娣来的头：“爸爸妈妈在大城市很辛苦的，娣来乖乖的，帮妈妈照顾奶奶好不好？”

“好~”娣来点点头，摩托车扬起的灰尘迷的她睁不开眼睛。

娣来听到奶奶在堂屋长长的叹了口气。

村里的大人们都爱去大城市打工，这是娣来再大一些知道的，只是他们过年时都会骑着摩托车出现在村口，而爸爸妈妈一去五年都没有再回来。

那天太阳很大，晒的人浑身懒洋洋，金灿灿的麦子随风波动，娣来手里的镰刀将它们拦腰斩断。

许妞不爱干农活，半天了一亩田才割了小小一块，她一屁股坐在娣来扎好的麦把上，嘴里叼着个麦须须。

“娣来，你爸妈今年回来吗？”

娣来直起身看了许妞一眼，又看了看望不到头的麦田，摇了摇头。

“你咋不问问你爸妈？”

“咋问啊？”娣来手里的镰刀又挥舞起来，她装出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却刻意放慢了动作。

许妞躺在麦田里，天空高高的，很辽阔，很蓝，一片云彩也没有，她大声喊着：“打电话呀！我爸去年走的时候留了电话了，我弟弟现在没事就往村头的小卖部跑，给我爸打电话，你还别说，他每次打完电话隔两天我爸就会寄钱回来。”

“打电话？”娣来手里的动作慢了，喃喃自语道，她还没用过电话，只记得村头装电话时放了一串鞭炮，那是只有过年才会放的东西，奶奶给爸爸妈妈打过电话吗？那她是不是也能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娣来还没回许妞的话，许妞的弟弟许建国就出现在路上，他人小，块头却不小，嗓门嘹亮的像一只哨子：“许妞！我饿了！妈让你给我做饭！”

许妞一溜烟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渣，然后和娣来道了别，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身影消失在田径里。

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娣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太阳，太阳光很强烈，刺的她睁不开眼，可她心里却慢慢升起了一个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