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黄昏里的村子，家家户户的烟囱冒出了飘渺的烟，它们飞着，消散在空中。

门口的大黄狗懒洋洋的趴着，看到娣来回家兴奋的想扑上来，奈何铁链子栓的紧紧的，只站在原地，尾巴摇的像朵花儿。

娣来摸了摸它的头，进了家，奶奶坐在灶台前，火光照亮了她脸上的沟壑。

“回来这么晚，在哪贪玩了？”奶奶瞥了娣来一眼。

“没在外面玩啊奶奶，今天不是割麦子嘛。”娣来掀开锅盖，白气席卷着铺在她的脸上，有点烫，但娣来很喜欢这样玩，每次掀开后脸上都湿漉漉的。

不出意外的，奶奶煮了米汤，蒸了两个馒头，这就是娣来和奶奶的晚饭。

晚饭时，娣来才小心翼翼的问奶奶电话的事。

“奶奶，你有没有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啊？”

“啪。”

奶奶将筷子甩在桌子上，吼道：“打什么电话，他们走的时候留电话了吗？把我个糟老婆子和你个丫头片子扔在这了，自己去城里过好日子去了，没良心的东西。”

面对奶奶的怒火，娣来吓得不敢说话，只巴巴的捧着碗拿着馒头，也不敢往嘴里塞，就这么听奶奶骂了许久，碗里的粥都快凉了，奶奶才消了气。

“去给我拿双筷子啊？跟你那个妈一样，懒得很。”

娣来赶忙去拿了双新筷子，将地上的脏筷子捡起来放好，在奶奶的责骂声中喝完了一碗粥。

吃了饭奶奶就上床上躺着去了，娣来便去洗碗，大黄狗对今晚的饭量很不满意，吃完了眼巴巴看着娣来，等着她再添点。

“没有啦。”娣来蹲下身子，抚摸着大黄狗的头：“我都没吃饱呢，可是吃多了奶奶又要说我是猪了，哎。”

墨色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娣来就蹲在大黄狗身边看着星星，她想，大城市里是什么样子呢？爸爸妈妈在大城市里也能看到星星吗？他们看到星星也会想到自己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出答案，想着想着娣来的鼻子就有些发酸，她已经有些记不清爸爸妈妈的脸了，那是不是说，有一天她会忘掉爸爸妈妈呢？

“娣来，娣来！”

娣来抹了把脸，月光下，许妞攀在墙头，正小声的喊着娣来。

“怎么啦许妞？”娣来站起来，小跑过去，两个小女孩隔着矮矮的围墙聊着天。

“咱们村办了个学堂你知道不？”

“学堂，那是干嘛的？”

“就是读书的地方，听说是县城出资办的，我妈准备送我弟去上学，顺便让我跟去照顾他，你要不要一起去？”

读书？娣来犹豫了，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村里的人总说闲人才看书，那么这学堂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吧？

“你去过那个学堂吗妞？”

“没呢，不然我们明天去看看呗，听说就在后山，咱们偷偷溜去，怎么样？”

娣来又迟疑了，明天，明天还要割麦子呢，她去偷玩，奶奶肯定又要说她的，还没等娣来回答，许妞的妈妈在屋里又喊起来了。

“死丫头，大晚上你不刷碗，跑哪去了？”

许妞浑身一哆嗦，跳下墙回道：“来了妈！”转头又小声的和娣来说：“记好了啊，明天一起去学堂。”

娣来只能看着许妞跑回了屋，她愣愣的站了一会，也回了屋子。

屋里，奶奶的鼾声已经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奶奶的鼾声，娣来今天却有些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