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其实并没持续多久,十六夜飞鸟目睹着拥有稀血的不死川实弥割开皮肤,红色的液体啪嗒啪嗒滴落在箱子上,祢豆子面对着对鬼来说堪称佳肴的人血,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拳头紧紧绷住,随后干脆地别过了头,闭上眼。
拒绝了……十六夜飞鸟眨了眨眼,或许这个少女,真的能成为……
再之后主公大人便宣称要开始柱合会议,十六夜飞鸟会在这里也只是因为可以为祢豆子作证罢了,于是她主动地向主公大人行了礼,随后转头跟炼狱杏寿郎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她抿抿唇,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就转身走开了。
“走。”她路过隐队员时瞥了两人一眼,示意跟上自己。
“是!十六夜大人!”身后传来隐队员慌张的声音,飞鸟却犹疑着自己是否要跟着回去蝶屋,她脚步一顿,却听到了蝴蝶忍的声音:“飞鸟,帮我跟香奈乎说一声这事,好吗?”
飞鸟回过头,蝴蝶忍微笑着看向她。
“了解。”飞鸟点点头,心里却松了口气。
于是两人便一个背着灶门炭治郎,一个背起祢豆子所在的箱子跟着十六夜飞鸟离开。
“那么,我们这就开始……”
“请等一下——!”
主公大人面向大家,正准备说话,灶门炭治郎的声音却又由远及近地传来。
“请让我给那个人狠狠地一下头锤!他捅了祢豆子!”
炭治郎跪在地上朝着主公大人行了礼,而隐队员则慌忙地跑过来要拉着他离开,哭嚎的两人和挣扎着不肯走的炭治郎,“我说……”此时幽幽的女声传来,炭治郎一顿,还没回过头看清人,额头便被石子击中,与此同时背后一股力道将他钉在地上——
“走。”
飞鸟慢慢地从拐角处出现,手上还甩着飞刀玩,她示意隐队员将钉住炭治郎衣服的刀拔出还给自己,然后,她与不远处的无一郎交换了下眼神。
“不要打断主公大人说话。”无一郎却淡淡地移开眼神,朝着炭治郎微略颔首,却没有正视他,随后轻轻闭上眼,有些傲气地道,“退下吧。”
四人在回去蝶屋的路上,两个隐队员吓得哭出来了都,使劲敲着灶门炭治郎的头跟他抱怨,飞鸟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十六夜…前辈?”炭治郎却对眼前无言的少女抱着好奇的态度,当时的十六夜飞鸟出手救他时精准的刀法与迅捷的速度,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以及为什么她身上缠了很多绷带,眼睛的颜色也很特殊,跟大家的关系好像特别微妙——
“嗯。”飞鸟的应声让炭治郎一下回过了神,连忙看向走在他身边,特意放慢了脚步的她。明明看着比自己差不了多少岁,可气质却意外地比身为长子的自己更要成熟。
“那个,恕我冒昧了,请问你……”
“飞鸟,十六夜飞鸟。”
少女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说道。
“啊,啊好的……那个,十六夜前辈,为什么你能肯定祢豆子呢?”
“没有血气味。”
炭治郎有些不明所以,飞鸟的眸光流转,“…我的五感很灵敏。你妹妹……身上没有与其他鬼一样的气息。”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她默默红了脸。
“是这样吗?我的嗅觉也很灵敏呢……谢谢你,十六夜前辈。”
“…不必。”
她似乎还想多说什么,又转过头,不再理炭治郎了。
“你在想什么呢?十六夜大人可是那位炎柱的继子!与虫柱大人的继子栗花落大人实力地位可是不相上下的,怎么可以忤逆她的命令呢!”
刚刚还没抱怨完的两个隐队员趁着十六夜飞鸟径自一个人领先后,又凑了上来开始敲炭治郎的头。
“继子…?炎柱…”炭治郎露出了不理解的神情。
“啊啊真是的,你怎么什么都——”
“我们到了。”
十六夜飞鸟回过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进了蝶屋。
后来就没有发生什么值得她回忆的事,跟栗花落香奈乎碰面,神崎葵引着隐队员去了休息的地方,屋子里传来不知道是谁的怪叫声,似乎吵着不想喝药。而自己则跟香奈乎对视着,一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而另一方总是面无表情,谁也不先开口,谁也不会评价彼此,但是能够感觉到,她们两个之间,确实存在着的,奇异的羁绊。
或许处境相同,同病相怜了吧。飞鸟只是摇了摇头,最后对香奈乎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少女微笑着点了点头,“一路小心。”这是她唯一开口对飞鸟说的话。
“杀人犯!”
“该死的人明明是你!”
“你什么都做不到…!”
“废物!”“去死吧!”“没有人需要你!”
——!
十六夜飞鸟猛地睁开了眼,呼吸急促,她紧紧攥着棉被,冷汗已浸透了后背的衣服,黑暗里一片虚无。
自己…又做噩梦了吗?
她想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下意识开始深呼吸,一呼一吸,一呼一吸,心跳声震耳欲聋,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狰狞可怖,染血的双亲,被自己杀死的鬼,因为无能为力而失去的朋友,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的面容都那么真实……!
“呃——!啊……!哈啊——!”
思维猛地被切断了,飞鸟突然间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仿佛被丢进了深不见底的大海,潮水困住了她,呼吸困难到要窒息一般!她直挺挺地昂起了头颅,双目瞪圆,发出的嘶喊声也沙哑无比,她咚一声倒在了地上,睡着时身上没有缠着绷带,因此平日里看不到的,被遮掩起来的皮肤上,缠绕着诡异的黑线,此刻紧紧绷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爆裂开来——
“飞鸟!飞鸟!”
门一下子被打开了,光透了进来,飞鸟像来到陆地上窒息的鱼儿,她瘫倒在地,身体不断地痉挛着,眼珠甚至没有因为杏寿郎的到来而转动,她只是不断地挣扎着,好冷,好冷,好痛,好痛——
为什么?我真的受够了受够了啊……每个夜晚被噩梦缠身,被血鬼术折磨,窒息……好痛,好冷,今天能挺过去吗?我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飞鸟,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可以的,挺过去,挺过去!”
谁…?谁在说话……杏寿郎……?
一阵温暖染上了她,飞鸟竭尽全力地转动眼珠,视线所及的,是杏寿郎焦急而隐忍的面容。他,抱着自己。
好温暖……
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在全身游走,她想大叫,想用头撞墙,用指甲狠狠地抓挠自己,可是窒息感却时刻伴随她,没有办法让她发泄,但是……
但是杏寿郎在这里。
“对不起……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飞鸟,飞鸟?”
对不起,不能回应你……飞鸟痛苦地蜷缩起身子,而杏寿郎也立刻将她抱紧,两人就这样相依,杏寿郎知晓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他只是不断地跟飞鸟搭话,告诉她自己在这里,告诉她请坚持下去,为什么,为什么?
那些我们没在一起的日子,这样无数的夜晚你又是怎样撑过来的呢?
对不起,不在你的身边。
对不起,明明许下了誓言却没有兑现。
飞鸟,飞鸟。
忽然,脸颊处被轻柔地触碰了,杏寿郎一怔,怀中脸色苍白的少女此刻终于有了持续的,尚显微弱的呼吸声,她抬起手,碰触了自己。
“……对不起。”
她只是这样说道。
飞鸟时常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回来,不该与杏寿郎重逢,因为自己已经是被血鬼术所诅咒之人,每天晚上都会迎来的噩梦与窒息之痛,上半身几乎爬满了骇人的如同被灼烧过的黑色线条,她很清楚,那是自己的血管,是被血鬼术催化过的,随时可能会爆裂开的血管。
丑陋的自己。
随时会死掉的自己。
即使幼时与杏寿郎许下过一起并肩前行的诺言,自己也绝不能就这么自私地出现在他眼前。
因为杏寿郎是很温柔的人。
如果知晓了自己的情况,一定会拖累他的吧。
可是却还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是命运的牵引让两人相聚,那也未免太过残酷,自己现在枯朽的残破身躯,又怎么能够坦然地回应杏寿郎对自己的感情?她不得不回避,回避一切,回避他对自己的好。
可是。
为什么呢?杏寿郎。
我已经这样拒绝了你,为什么还是这样温柔地将我拥入怀中?
一滴泪水从飞鸟的脸颊滑落,被杏寿郎的指尖接住。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是沉默着依偎彼此,或许在这样一个夜晚,两人才能碰触对方,到天明时又会何如?飞鸟不想去思考,她只是想自私地,沉溺于当下。
“杏寿郎……讲讲我们小时候的事吧。”
飞鸟闭上眼,喃喃低语着。
“好。”
杏寿郎抱着他所珍视的少女,缓缓开启了他的回忆。
童年啊,已经很遥远了。为什么飞鸟忽然提起呢?
想确认,自己的过去,以证明现在的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