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小姐的一则笔记：一个故事和一支歌（下）

她顺着楼梯走下去。有个玩纸飞机的男孩子看到她了，朝她挥挥手。她朝他挥挥手：“书店，不远吧？”“卖风筝的前面就是啦。姐姐就是从书里来的吧！我看见小花了——这里！但是它老掉了…姐姐，你再不回去，她会死的。”“不会让她死的，我这便是要回去。”

(很好。有一个写我的故事——并且广为流传。啊，“小姐”，你的确该回去坐一坐了，不是吗？我得看看她讲了些什么，出于好奇，我必须亲自去看。如果王知道花儿小姐来他城里的消息，那么他还得再等一等。还是他会请我过去呢？)

于是那天王城里的人都得到这个消息：花儿小姐在书店门口的石板凳上，头上一支干枯的花，读她自己的故事。从正午到夕阳。围着看的人层层相逼，仿佛她才是他们的王。书店的老先生说这许些有失尊敬，“对于我们，虽然只像成真了好梦，但也要照成相片刻在心里。大家似乎都爱上了她。准确来说，我们喜欢那故事里的她和她的花，现在她在我们眼前了，真切地，明丽地，活生生地，她读完她的故事。她说了一段话，她金色的头发很衬城里的夕阳，脚步轻快，像我老伴年轻时的模样。然后她便走了，叫人不要挽留。我们所爱的两样都不会留下。可她读了这个故事，这个故事一直没有结局，她添一段话上去，它仍有许多出路。这已让我们值得，她的出现本身就使我们满足和欢欣。”

她说：“这个作者——没有写完。故事远不止这里。说她——或是说我，都好。总之在籽粒散尽之后，她口中常常提起的那个儿时的伙伴，收到了一颗：要知道，她本已找不到她。可偏偏那是一个空壳，里面并没有种子，才得以落在海这边同样的金色花瓣上，从西方——很远的西方。”

她走向前去，辨认出一个同在观望的兵士：“悄悄地，你便带我去见王。”

女孩子见到的大厅是纯粹的丈厅，除了墙面和玻璃彩窗之外什么都不设，只是顶边突兀地绘上了月亮和星星。透过棱棱角角，人眼看到这样或那样的光，她觉着一阵神圣的昏头眩目，方才去注意那王。

王不高。他戴一个面具，只是几页白纸。她站立不动，有如一具木尊。

兵士耐不住了：“啊，不要怀疑…小姐，这是我们的王，王帮人做很多事情。请尽管开口说。”

女孩子看了他一眼，于是她张了口，却只唱出一支歌。边唱边绕着王转圈圈。兵士不制止她，他听了这支曲子，于是他便爱上，他没有办法，况且王是默许的，王仍不说话。

“…王。城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故事，你必然也知道我，必然早知道我来。无需多话。我来便是请求：我们的王可去帮我寻一个人？——寻我这所谓花儿姑娘的另一端种子，寻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开玩笑的女孩子。”

兵士觉得这离谱。而王呢，王伸手去拿那小姐的花：

“我不是你们的王。”

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故事从结尾处开始。他有很多模样，每个人在自己的脑海中开出一种颜色的花。他或是洋溢，或是深灰。或是漫天飞舞，或是落地生根。如此所有都无关紧要，因为T只讲到这里：而我宁愿就此停伫。

——如今我所要讲述的，也便是这么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