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1）

文舟游侧躺在沙发里，跨过沙发和床沿的落差，拉住裴茵的手。

另一边的黎川也一样要拉着她的手才能睡着。

裴茵躺在两个人中间，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除了黑暗中的一片花影什么也看不清。

脑子里又冒出些黑色幽默的垃圾话，再来三个人，够给她凑个五马分尸了。

这样仿佛被左右护卫的睡姿没给她多少安全感，只有双手都被束缚牵制的焦虑。

眼睫翻飞，无意义地寻找睁眼和闭眼所视景象的区别。

嗯，没什么区别，就是睁着眼睛睡不着，和闭着眼睛更睡不着的区别。

没做什么有效挣扎，坦然闭上眼睛，很困但睡不着是一种折磨，她想今晚大概要做噩梦了。

…………

雨。

阴沉翻滚的乌云，帘幕一样的大雨，不停歇地敲打着地面，房檐，玻璃窗，穹幕之下无所幸免，空气也被浸透了，湿淋淋的沉重。

文舟游站在陈旧的宗祠前，雨水穿过他，在脚下积水的青石砖上激起波涛，水气雾气模糊了时间的痕迹，覆盖了褪色金漆，岁月划痕，让这座恢弘庄严的建筑在激荡雨声中磅礴。

大门敞开，穿过院子，再跨一扇门槛才能看到摆满了牌位的供桌，桌前正中央停了一口棺木，金漆的奠字正对着门口。

香火渺渺，四下无人，只有一个看着约摸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站在大门牌匾底下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比香火浓重。

他只抽了一口就停住了，尾部的火星一点点吞噬着烟草，燃成灰烬，不断向上蔓延，烧出一道细线般的灰烟。他眯着眼睛，望着铺天盖地的雨色。

沉默的画面因为一个莽撞冒雨而来的男孩变得凄凉破碎，他低头撞碎了文舟游在雨中的虚影，又闯过雨幕跑进了屋檐下。

文舟游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走到檐下。

男孩看到牌匾下的人摇晃着退却了两步，不加犹豫发力就要冲进院子里，却被人抓住后脖衣领，一甩手重新扔进雨中，重重倒在积水里，衣领在冲力下差点勒断他的脖子，让他爬伏在地上狼狈咳嗽。

男孩重新站起来，咳嗽着，摇晃着，走到男人面前：“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男人扔掉手中快要烧完的烟，脚尖用力碾了碾，才抬眼看他：“不是裴家人，不准进裴家的宗祠，这是规矩。”

“我姓裴，就是裴家人，里面躺的是我父亲，你没有资格拦我！”

男人无视了他歇斯底里的愤怒，也不屑与他争辩，轻蔑斜睨了他一眼，重新望向雨幕沉默。

只在他一次又一次试图闯进宗祠轻易拦住，继续无视他的辩解，恳求，还有哭泣。

文舟游看了一会儿，有些费解，这是裴茵的梦，却迟迟不见她出现。

他对这样的苦情戏没有太多兴趣，求人破格办事，就应该先给人破格的理由，只一味博同情是不可能成功的。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靠着门框，移开了视线。

男孩含着哽咽的声音还在他耳边：“舅舅，我只进去看一眼，马上就出来，我保证！”

咔哒。

清脆的枪械上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哽咽。

文舟游回头，终于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还不忘惊叹，她好小啊，才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团吧团吧都能当雪球在地里滚。

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才和她一样高，一瞬不错盯着她看，想抱她却发现自己没有实体。

烦死了！这么可爱，为什么不能亲！不能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