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

裴茵收回了目光，又喝了一口可乐，顿了顿才开口：“哥，介意我说话不好听吗？”

“你说。”裴朝笑着让她继续。

“你不过是从裴家的地下室，转到了秦家的地下室，”裴茵停下了脚步，背靠着江边的护栏，身后的霓虹灯色彩变换，让她柔和的语调都变得迷幻，让裴朝觉得迷茫又荒诞，“当初不顾一切要和他在一起，有多少是因为真的喜欢到非他不可，又有多少是为了逃离家族支配，可能哥你自己都分不清了。现在秦卓成了那个支配者，你对他的喜欢和忍耐还能剩多少？”

“没有了爱情这层滤镜，秦卓的爱对你来说和牢笼没区别。今天的电话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承认吧，哥，你早就受不了他了！”

爱情没有这么强大，顶多是为支离破碎的人生上一层粉色滤镜，看起来梦幻美好，一旦那层滤镜破碎，只会更加满地狼藉。

裴朝用手肘撑着护栏，一口一口灌着酒，脑子却越来越清醒，越不敢相信，就越是确信，他讨厌秦卓的控制，讨厌他永远学不会尊重，讨厌他把自己当成所有物圈养的占有欲。

这些曾经带给他安全感，被爱的证据，现在都成了他想要远离秦卓的理由。

裴朝干了最后一口酒，捏紧了手中的易拉罐，脆弱的金属薄壁在他手中一瞬间变形，有些自嘲地笑，可能确实没那么爱。

裴茵更进一步：“秦卓对你没那么重要，他不过是你脱离裴家的助力，现在秦卓的掌控欲影响你的自由，甩开他只会比当初脱离裴家更简单，只是看你想不想而已，哥今天要是只因为这种事就寻死，也太不值了。”

“你都看出来了？”裴朝笑得轻松，好像有自杀倾向的不是他本人，抛开了对秦卓的感情，再回忆过去，他做了不少蠢事，最蠢的就是居然想跳江寻死，苦寻已久的自由明明唾手可得，他却闭着眼睛在情网里垂死挣扎，真可笑。

“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要是这都看不出来，我也太不是人了。”裴茵一边打感情牌，一边暗中拉踩秦卓。

“哥，你不会打算一直做秦卓见不得光的情人吧？”裴茵背靠着护栏，微微后倾，与他对视，“支棱起来呀，哥！我还想看他无能狂怒呢！”

“噗哈哈哈，我也想看，”裴朝笑得肆意，向她承诺，“会有那一天的。”

裴茵帮他打车送他回去，临走摘了一朵枝头的四季海棠，贴上裴朝的脸颊：“海棠花替我给你的送别吻，路上平安。”

花瓣还带着水气，好像在脸上留下濡湿的吻痕，裴朝从她手中接过花，盛在手心里，坐上了车。

裴茵帮他关上车门，他在车里摇下车窗，和她道别：“我走了，你快回去吧！”

却又在车轮滚动后不住探出头看她的身影，他和她挥手，目光却在她身上停留，直到转角再也看不到了，才回身看着手心里的海棠花，嘴角抿起笑意。

裴茵是他的梦想，只要看到就会有希望。

爱情救赎不了他，但裴茵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