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也该有个家了

从此，女孩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为了生存，女孩不得不去捡、去偷、去抢，有时也会为富人打打短工，只为混到一口饭吃，哪怕是一小段玉米芯……

有一次，女孩七日未进食，原本坚强的意识都开始动摇了……寒冷、饥饿、疲惫、不甘，女孩以为自己将要同黎娘见面了。冥冥之中，她受到召唤，来到这棵梧桐树下，遇见了他。

那是一个深秋的雨夜，微微透寒的凉气从女孩宽大的衣服溜进去。她不住地打颤，小脸毫无血色，嘴唇冻得发紫。梧桐树是她唯一的庇护所，茂盛的枝叶替她挡住了雨水，但也难以对付可恶的寒风，霜红的树叶如枯死的花朵般一片接一片地凋零。

就在女孩以为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候，男孩出现了。他拥有全天下最好看的眼睛，深褐色的瞳仁里透着淡淡的粉蓝色光泽，长长的睫毛衬得他如同罕世的珠宝。小小的嘴唇，只要稍微勾起一点，就是一个迷人的微笑，融化坚硬的寒冰。

“你怎么在这里，多冷呀。”男孩撑着一把小小的油纸伞，朝女孩走来。他眉头紧蹙，关切地问:“你的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唔……”女孩含糊地回答道:“我没有家……不，这就是我的家……”

“这样吗？”男孩先是眼神暗淡，然后又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你的家真漂亮，不过有点冷……”他摘下自己披肩，盖在女孩的脖子上。女孩感觉自己不那么冷了，就连心都是暖和的了。

“你是谁？”

“我？王冬。你呢？你叫什么？”

女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垂下眼帘，说:“我……我叫阿雨……”

“哦？”男孩来了兴趣，“阿雨？我们是在这茫茫秋雨中相遇的，看来我们还真有缘呢。”

这时，女孩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一股眩晕突然袭来，感觉脑子里满是星星，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你饿了？早说嘛！给。”男孩从怀里拿出一盒甜点，递给女孩。木盒很漂亮，是红木做的，四面镌着桂花、凤凰、祥龙。

女孩很纠结，自己是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的。她曾亲眼目睹，一个男孩在吃了陌生人给的东西后昏倒在地，被陌生人装进麻袋里带走。

男孩打开盒盖，问道:“怎么，你不想吃？”

咕咚。女孩闻到扑鼻而来的香气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拿起一块梅花糕就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嘴角沾满食物的残渣。

男孩替女孩擦掉嘴角的残渣，温柔地提醒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就这样，两人一起在梧桐树下度过了愉快的一晚，任凭风雨如何凄凉悲切，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天明，直到一轮红日初升，无私地把光芒洒向大地，驱散了寒气……

“分别的时候，他告诉我，他还会在这棵梧桐树下来看我……”阿雨对这段往事历历在目，尽管眸子中有泪水流转，却还是在傻笑。

“所以，你才如此珍视这棵梧桐树？”

“他，一定会回来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冲掉脸上的泥土，留下两道滑稽的泪痕。

李长歌掏出手帕，让阿雨的脸面对自己，替她擦去剩下的泥土。“你瞧，这才像话……”

这张尚且稚嫩的脸蛋，被寒冷冻得泛出淡淡的粉红，柳眉弯弯，星眸灿烂……任谁看了都不禁生出怜爱之意。可又有谁能联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似乎不谙世事的女孩，曾经经历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苦痛？

“来，我再帮你梳梳头……”李长歌取出一支木梳，温柔地整理着她的头发，一丝一缕，细致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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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长歌就告诉所有流民：“这棵树对阿雨来说尤其重要。我明白，诸位都在为自己建造房屋，急需大量木材，阿雨答应帮大家修建房屋，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阿雨干得很卖力，和男人们一起抬木头，又帮他们寻找空地建房。几乎一整天都没歇过，只吃了一顿午饭。很快，她的双手就留下了两到深深的勒痕，肩膀和脚都磨出了血泡。流民们见了，纷纷劝阻说：”女娃，就歇歇吧。我们不砍你的树了。”

阿雨只是淡淡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没事儿，不砍那棵树，啥都成！”

直到夕阳完全没入西山，她才停下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梧桐树下，静静地守护着它。为了取暖，她生了一堆火，顺便烤鱼果腹。篝火噼啪作响，升起淡淡青烟，并不呛人。

“你还放心不下。”李长歌又来了，“那些流民都跟你一样善良，你的付出他们都看在眼里。要不，和我回流云观吧，观主一定会收留你的，在这里多冷呀。”

阿雨目不转睛地盯着窜动的火苗，火光映红了她的脸。“谢谢。不过，我在这里才安心。”

“真拿你没办法。来，吃饭。”李长歌将一个木盒放到阿雨面前，“饿坏了吧……”

“诺，烤鱼，你尝尝，味道不错。”阿雨决不随意接受别人的东西，至少要等价交换。她别无所长，但烤鱼可是一把好手，她有信心俘获李长歌的味蕾，尽管她看起来出身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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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李长歌在一阵鸟鸣中醒来，扑面而来的空气很清新，夹杂着淡淡的泥土气息，让人很舒服。

推开门，大雨刚停，遥远的天际呈现出烟雨过后的天青色。雨后宁静的清晨，一切都是新的。鸟儿的清脆歌声，时轻时响，若隐若现。竹林接受了夜的洗礼，更翠了，好像要滴出水来。

“嗯。”李长歌贪婪的吮吸这清新的空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不知道阿雨过……阿雨？遭了，她在大雨中过了一夜呀！不敢再犹豫，连幕篱也不戴了，李长歌匆匆下山。

“阿离，你去干什么？早饭还没吃呢！哎！”阿碧追到观门边问。她是流云观的商队在突厥的领地上救回来的女冠，双十年华，生的清秀，人也温柔。

李长歌顾不得回头。“阿雨，她在野外睡了一宿！碧娘姐姐，快去找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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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只是轻微的风寒，并无大碍。按这方子抓药，不出几日就可痊愈。你们都出去吧，别打扰她休息。”

“是！”荃娘拿着药方，带一众女冠们走出房间，小心地关上门。

流云观观主，静澹真人，一袭青衣，朱绳绾发。岁月给她以皱纹，却掩盖不住曾经的芳华，说是“徐娘半老”并不为过。

“你叫阿雨？”当众人都离开后，观主看向我在床上的阿雨。

她虽然身体虚弱，但还是咬着牙坐起来，这是对别人，特别是对自己好的人的一种尊重:“谢谢观主的救命之恩，我阿雨感激不尽。”

“你可有家？”

“我不过是洛阳城里的孤魂野鬼，居无定所，什么都干过，打铁、缝纫、扫地……父母不知去向，但我相信他们还活着。”

观主将一包碎银放到床边的桌子上:“听碧娘说，你烤鱼的手艺十分不错。既然无家，就拿着这些银两，到洛阳城去开家店铺维持生计。以后，你就住在流云观，整日流浪在外也不是办法。”说完，也不征求阿雨的意见，转身离去。

望着破旧的钱袋，阿雨叹了一口气:“是啊，也该有个家了……”

观主走后不久，一群人蜂拥而至。她们围着阿雨，七嘴八舌地询问，让她手足无措。

“你叫什么呀？”

一个褐色眼睛的女孩拥出人群，坐在床沿上，解释道:“我们都里观上收留的女冠。我叫阿月，你呢？”

“我叫园子！”另一个扎着反绾髻的女孩把下巴放在阿月的肩膀上，注视着阿雨，“你好漂亮呀！”

“就是吔！”

原来是观主收留的女冠。蓝阿雨露出的微笑，说：“我叫阿雨！”

“阿雨，听阿离说，你做的烤鱼可好吃啦！”阿月挽住蓝雨灵的手臂。

“对呀！你有时间的话，也能给我们尝尝吗？”园子挽住另一只手臂。

其他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蓝雨灵。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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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

又是一年春色好，街头巷尾游人闹。这络绎不绝的行人，这此起彼伏的叫卖，给洛阳城增添了不少生机。前朝的战火早已烟消云散，洛阳历来生生不息，摧毁了还能重建，跌倒了还能爬起！

要是她迟出生几年，或许就不会受冻挨饿了，就可以和爹娘在一起快乐地生活了。但那样，她也就不可能遇到王冬了……面对如今的洛阳城，阿雨这么想。

其实呢，命运就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你上了其中的一趟列车，就没有办法再登上另外一趟。

最后，她选了一处繁华地段，开了一家烤鱼店，凭借超凡的手艺征服了无数吃客的味蕾，生意兴隆。

李长歌和阿碧是烤鱼店的常客。自从那晚她们品尝了阿雨的烤鱼，就时时盼着能吃上香喷喷的烤鱼，仿佛没有烤鱼连吃饭也不香了。

当然，其他观里的其他女冠更别说了，馋得流口水，尤其是阿月和园子。阿雨性子随和，与她们相处得格外融洽，很快就融入了流云观这个大家庭。

生活永远只有进行时，容不得你停留片刻。该来的总会来，命运已经安排好了。阿雨在等待中度过了这些年，也该起来为自己奋斗一下了。她相信，总有一天，王冬会和自己不期而遇，在那棵梧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