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钰淮溪起身稍理衣袖，对石眠说：“一会你陪我去。”

石眠还没从刚才的事缓过来，听到他的话连忙收回思绪，拱手道：“是。”

钰淮溪再次拿起斗笠戴在头上，系着脖绳，准备出门，石眠突然想起什么，猛拍一下自己的头，叫住钰淮溪：“主子……您还未服药……”，钰淮溪刚准备跨出的脚步又收了起来，偏头看着他，眼里的无奈和心酸都尽收眼底。

石眠赶紧端起药递到钰淮溪面前，说：“喝了再去吧主子。”

钰淮溪犹豫了好久，伸手拿去那碗棕色的液体仰头一饮而尽，药刚入口苦味便在口中弥漫开来，钰淮溪哭的皱了眉，钰淮溪喝的猛了，被药呛住。

忍不住低头掩嘴直咳，石眠吓的赶紧放好碗想给他拍拍，但钰淮溪抬手止住，摇了摇头，可嘴里的咳声从未停下，让人停了都忍不住心疼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但咳的太久脸色也变得苍白了，钰淮溪觉得有些晕但还是忍住了，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去吧。”

石眠又不放心的带上了几颗药丸，以防万一，钰淮溪出了府，来接他的不是广清，是一个比广清更加清瘦的人，身长六尺半，看着倒有些稚嫩，但眉间尽是戾气，仿佛是和家人吵了架似的，满脸不屑，但礼数却不含糊。

见钰淮溪一出来，立刻向他行礼，钰淮溪走下台阶，冲他点了下头而已，那人见钰淮溪已经回应自己，便直起了身子，为他掀帘，钰淮溪上了马车，而石眠也在下面跟着。

自古尊卑有序，主子是坐在车上的，而出了车夫外其下人只能跟在车旁，钰淮溪不在意这些，但是石眠却分的清楚，这个形式方法让钰淮溪觉得有些怪异，两人本就是同出一脉，但却要分主仆尊卑，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石眠路上一直在记位置，从城中到庙里，钰淮溪则难受的撑着头，晕眩感越来越重，他用手掀开帘子，不适的皱着眉，说：“方才你可有带药。”

石眠看着他，知道他的病又犯了，来不及答话，赶紧从怀中拿出药给他，钰淮溪接过便立刻吞了下去，好久才缓过来，然后撑着脑袋想休息一下。

石眠望着帘子，哪怕看不见钰淮溪他也知道钰淮溪此刻很难受，离冬天愈来愈近了，钰淮溪的病复发的次数也愈来愈多了，方才刚喝了药，现在已经不管用了，钰淮溪在冬天时药是不离身的，每日至少需要服一小瓶药丸，让人心疼。

广清辗转了好几家药铺，还没有收集到纸上的药材，不是没有就是没听说过，他站在一家药铺门前，急的直搔头，东张西望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店铺，看着手里少得可怜的药材和纸上写的满满当当的字。

竟有些委屈了起来，他失落的垂下双手，抬头看着天喃喃：“这些药怕不是自家种的啊，别家怎么都没有啊!”

广清发愣的时候感觉手中的纸被人抽走，他刚想给那人一拳，却发现对方是一位老爷子，只好收回了手，老爷爷淡淡的睨了他一眼继续看纸，然后用那年老已经哑的不成样子的声音，说：“我家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

广清立刻来了精神，两眼放光但又想到了什么又颓废的，说：“老爷子别开玩笑了……这些药我都找了一上午了，还没找齐呢……”

老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说：“老爷子我从不开玩笑，想要就跟我走吧。”

广清不敢相信，但他没有更好的去路，只能硬着头皮相信他，老爷子也不管他跟不跟上来把手背着后背就自顾自的往前走，广清原本还在纠结见他走了，也不敢在多想，小跑跟了上去。

老爷子带着他来到一个偏僻的小房子前，广清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小房子，门槛已经低到和泥土齐平，破烂不堪的门面上还写着平安喜乐四个字，但是也已经字迹难辨了。

老爷子不动声色的看了广清一眼，看见广清那不可置信和略带嫌弃的眼神，解释道：“这里是专门放药的，都是喜阴的药材，所以常有雨水浇灌，莫要嫌弃。”

广清掩嘴干笑两声，老爷子也知道他放不下面子，自己推门进去，广清紧随其后，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土壤潮湿味，让他鼻子微微发酸，想用手掩住但又怕老爷子误会什么，只能忍着。

老爷子重重的吸了口气，又舒出来，说：“开这药方的医师肯定不简单吧，从我学医起，至今为止只遇见你一人手持这些药方，我虽然不知道这药是治谁的，但只怕那人应该活不久啊……”

广清听了他的话不满，说：“医师说了我家主子有救，且这是旧疾，无大事的。”

老爷子笑了一下，摇摇头给他拿药去了，广清说完觉得奇怪，仔细想想才发现自己被他套了话，觉得有些怪异，这人和那医师都不是善茬啊，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将我摸了个遍，不知为何广清竟有些佩服钰淮溪了。

老爷子拿完药递给他略带惋惜的说：“这些药可贵了，不能白给你”

“需要多少钱”广清想了一下说：“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老爷子笑眯起了眼，说：“真聪明，我不需要钱我要离开竹洲了，你帮我照看好一只鸟就行 ”

广清有些诧异觉得不可能会这么简单的，老爷子看出他不信，就说：“你现在除了服从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你帮我养只鸟这里的药都归你，我老了，也要颐养天年了，这些东西扔了怪可惜的，就送给你家主子吧。”

广清掀袍，拱手下跪，说：“多谢前辈相助，在下一定不会辜负您期望！”

老爷子被他的话逗的笑呵呵的，扶着他的手臂让他起来，广清站了起来，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点点头，又转头回去拿出一个鸟笼，鸟笼不是很大就两个巴掌大小，但笼子铸的很耀眼，细金条打造出竖杆，色泽萦绕，看起来很尊贵，里面的鸟更加小巧，连广清的一个巴掌都比不上，小鸟身体呈翠绿色，喙和普通的麻雀一般，短又小。

但他的脚却很纤长，爪子异常的尖锐锋利，紧紧的抓着横杆，眼眼睛也很灵动，咕噜噜的转动着很灵俏，和身上那股锋芒格格不入。

广清小心的将它接过，仔细打量着，真好看啊，广清忍不住感叹，老爷子像是没了后顾之忧笑的更开心了，像个孩子。

浑身轻松的说老爷子去：“那你回去吧，不然你家主子可就难受咯，钥匙给你以后这就是你的了……”

广清接过钥匙，向他行礼，然后转身潇洒离去，然后飞速赶回庙里 。

回到庙里广清马上马不停蹄的煎药，因为钰淮溪已经到了，正在大堂等着林唁安喝完药后帮他摁穴，钰淮溪无聊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的枫树发呆，石眠握着刀柄候在他旁边，静止不动。

就这么安静片刻，钰淮溪开口：“去转转吧。”

石眠看着他，知道他是让自己去观察一下庙里的位置和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便会意点头，隐退了下去。

钰淮溪继续看着门前的枫树发征，广清拿着药材过来，躬身询问道：“不知这些是否是医师吩咐的药材，还请医师过目。”，广清将数十味药材逐一排开，等待钰淮溪的发落，

钰淮溪没动，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淡声：“就是这些，熬两时辰，去吧。”

广清又躬身退了下去，广清本想直接煎，但又留有心眼怕老爷子弄假，只好来问钰淮溪真假。

林唁安刚跟人吩咐好西北军事，出来便见到广清从大堂退出来，林唁安提着广清方才带来的鸟转，问：“医师在里？”

广清点头，林唁安目光下移到广清手上的药，形状奇异和常日的大有所异，这就是他日后，服用的药，林唁安摆手让他退下，转头看着大堂的门帘，顿了片刻掀帘入堂。

钰淮溪听到动静，扭头看他，姿势不变，林唁安对上他的视线，忍不住皱眉，怎么还不摘了那斗笠，钰淮溪悠悠开口：“将军昨日睡的可好。”

林唁安带着雀和他并排坐着，将雀放在桌上回答：“尚可。”

钰淮溪无声轻笑，看着那雀好生灵动，忍不住伸手逗弄，衣袖宽大，抬手时往下落去露出一小截白净的手腕，那雀有些怕生频频躲开钰淮溪的手，翠绿的羽毛随着他的躲闪，轻轻扇动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钰淮溪只觉得这鸟长得讨人欢心，又逗了他一会，林唁安看着他的手，阵阵摇曳，抢人眼目，愈发想看他的脸，纤细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断，林唁安不知为何竟萌生出想在钰淮溪手上留下点点红痕的冲动 。

钰淮溪玩够了，收回手，说：“这鸟从何寻的，这类鸟禽在竹洲实属罕见。”

林唁安稍有遗憾的看着他的衣袖，说：“广清方才从外头带回来的，说是一位老爷子托他养的，我瞧着好看便带过来玩玩。”

钰淮溪有些诧异说：“竟有这等好运气？改日我也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碰上老爷子送我。”

林唁安被他逗笑，靠着椅子，面向他正色：“在下想向医师打听件事，不知是否方便？”

“且说来听听。”钰淮溪把玩袖子心不在焉的说：“兴许我真的知道。”

林唁安顿了片刻，叹口气说：“想必医师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不知……医师可否帮在下打听打听……”

钰淮溪转头看向林唁安，装傻说：“在下并不知将军此行的目的，还望将军明示。”

林唁安愣住，他不可能不知道，广清早就将钰淮溪第一次来时所说的话，毫不保留的禀告给了自己，林唁安也知道钰淮溪本事不小，但此刻钰淮溪却说不知自己此行的目的，不免让林唁安有些怀疑，可若钰淮溪真的是在装傻充愣自己也不能将他怎样。

他日后是要为自己治病，而且这些事知道的多对他本身也是有弊端的，跟林唁安装愣日后倒还可以过个好日子，但钰淮溪本人就不是个善茬。

林唁安思考片刻，说：“也是，是我唐突，只和医师讲我是来寻人的，却没说找的什么人。”

钰淮溪散着头发，长发垂在腰间被斗笠的帘布遮盖着，钰淮溪闲着无事又将青丝扯出，看着林唁安静静的听他讲。

林唁安又整理了一下思绪，说：“柔然三公主被掳，这事当时穿的沸沸扬扬的医师不会不知吧？”

钰淮溪眼神黯淡，提不起任何情绪，只是点头。

林唁安又试探道：“三公主被掳后柔然开始起兵我大苑，现在东北那头已经快不行了，现我大哥在那镇着才没发生动乱，听说三公主近日在竹洲出没，便想过来碰碰运气，不知医师可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