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胎肉体——消失

谢散索性直接闭嘴偏过头去不再说话，众人见他无话可说心中了然。

梅念卿眯着眼死死盯着门口的谢散响，他可不信平日里能言善辩的一个人能突然哑巴了。

戚容显然对谢散的表现是不满的，可他的身体实在不允许他除了想吐以外再想些其他东西。

四周的视线芬芬投向谢散，看地后者坚定的内心都有点虚了，想着国主究竟为何还不发话。

不知过了多久，谢散视线比起以往要变得更加模糊，从前夜里还能看见些许模糊的轮廓，如今却是只留烛火跳动的虚影。

“x…小散儿……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后尚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彻底清醒，她已经看不清眼前少年的脸了，就连孩童时期的模样也早已模糊不清。

从前的漠不关心是恐，是惧，她恐惧着自己十月怀胎所生的孩子，她恐惧着国师所占卜的未来，现在的惶恐不安虽亦是恐，亦是惧，但她确实恐惧着她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再不会像从前那般亲昵地叫她一声“母后”。

她不明白，同样是她十月怀胎所生下的儿子，同样的教育方式，他们给予的一切都是整个仙乐最好的东西，最独一无二的东西，为什么谢散被养成了这样，而谢怜却被养成了那样，差距如此之大宛如天地般，遥不可及。

谢散正摩擦鼻尖的手在他听见王后说出“小散儿”三字后为略停顿，诧异神色稍纵即逝，转而又是一副“死人脸”，对世间一切事物都满不在乎，包括他自己。

距上一此王后叫他“小散儿”是什么时候来着？

谢散已经记不清了，曾经美好的记忆早已淡漠于时间的长河中，那一声声的“小散儿”似乎只存在他睡梦中，那个模糊的身影用她那动作极为温柔的纤纤玉手在幼子小小的后背上缓缓移动，她抱着她坐在宫院内讲着母亲都会讲的民间故事，小儿在母亲的怀抱中笑得不能自已。

“为什么？”

“大概就是看见一个本该被剁成肉泥的死人……昨日却好好地站在儿臣面前吧，想来，您还不知道吧，他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孩子都两岁多了，可谓是幸福美满。”谢散说着，扭头撇了一言脸色极为难看的父母以及什么都不知道的哥哥。

这才对啊，他那天之骄子的哥哥就应什么都不知道，像他那样澄澈如水的人……谢散应是永生永世都学不来罢。

再见那人时的嘴脸让他这辈子是忘不了了！

为什么那个人还会活着？他不应该已经被他的“好父亲”剁成肉泥了吗？他为什么会好好地站在他面前怀里还抱着妻子与孩子？

凭什么那个人活的好好的，幸福美满了，而自己却要用自己的余生来消磨幼年是那个男人给他带来的伤疤？

这不公平！

“所以你就把他一家人三十多口都剁成肉泥喂狗了？”国师蹙眉冷声道。

因着消息被国主彻底封锁，国师并不知晓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是卦象都未告诉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不晓谢散究竟生了个何等兽心，可那毕竟是五十多口活生生的人啊！

尚存意识的人活生生被剁成肉泥喂给他们养的狗，而吃肉的狗也被撑死了。同样的方法同样用在了两年前的君吾身上，就连他也是方才同君吾对话中得知此事。

谢散想了想，随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梅念卿倒是没想到谢散会这么真诚。

“够了！”国主实在气急，也不顾得其他的了，“来人，宣旨！”

边上看热闹许久的侍卫拿出国主早已准备好的圣旨照本宣读，毫无感情可言：“仙乐国二殿下谢散，品行不端罔顾人伦，视人命如草芥，使程家五十八条人命丧于他手，其罪当诛！。‘灾祸之星’实至名归，国主下令，今日便将顺应天命，将其灾祸就地正法，凡包庇者，杀无赦！

一切动作显得都是如此行云流水，即便国师没说程家人的事国主也心知肚明。

毕竟……除了谢散以外，全仙乐也没谁能恨一个人到如此地步，更何况还是当着国主与王后的面亲手喂的狗。

原先国主只认为谢散是疯了，现在确是明明白白地将“谢散是个会杀人的疯子”摆在全仙乐人的面前，让人们知道，他不光是个疯子，他还是一个头脑特别清醒的疯子。

诏书是早就拟好的，它从刚出事时就拟好了。谢散平静地瞥向国主，其实到如今才向世人宣告算得上是有些私心在身了吧，毕竟当时的动静可比这次的大多了。

“谢散，就此将驱逐至荒芜之地，永生永世不得踏入中原半步！”

话落，宣旨侍卫给了端水的小宦官一个眼神，后者立即心领神会，端着一碗浓汤踏着碎步跑向谢散。

不同于其他宦官戏谑的表情，眼前这个始终是毕恭毕敬，连头都没敢抬高，也不是是真恭敬还是真恐惧。

这小宦官看起来同谢散差不多大，细皮嫩肉的，容貌清秀，细看竟有几分女相，确实是南风馆客人钟爱的类型。

谢散不过是稍稍扫了一眼，少年脖颈处的痕迹根本遮不住，不禁嗤笑出声，那群畜牲即使披了层人皮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但骨头是永远都改不了的，畜牲就是畜牲，到死都不会变！

他一把抓住小宦官纤细的手腕，端着的浓汤也随之被打翻在地，溅到地上亦是瞬间将其腐蚀，闻者作呕的腥味从焦烂的地毯上散发开来，谢散身后的戚容也是很配合得又扶门干哕。

谢散那双灰白的眸子对上小宦官的眼睛，他什么也没说，半晌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四颗小巧的虎牙，烛火在谢散脸上跳跃着，苍白的脸蛋染上一抹红晕，竟有生出几分少年蓬勃朝气的错觉。

“小宦官，跟我走吧，我能让你一生无忧，再用不着看他人脸色行事。”

小宦官想都没想便应下声来，反手握住谢散的手腕，眼神异常坚定，“一言为定，殿下可莫要食言！”

“言出必行。”

两人相视一笑，此事算是定下了。

谢散周身缓缓出现一些黑色的烟雾，是刺鼻的焦炭味，身后戚容欲要直起身子，不知怎地，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强压着谢散和小宦官外的所有人，迫使其不能动弹半分。

"再也不见了，诸位……”

谢散的声音随着黑烟的浓密逐渐空灵，不知是黑烟吞没了谢散，还是谢散融入黑烟，他就这般堂而皇之的消失在几人面前。

梅念卿瞪大双眼企图联系上远在上天庭的君吾，不知是何时断了，他愣愣地看着眼前残余的荒唐。

所以，

谢散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天了吧，他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吧……

而后那两名失踪的侍卫在谢散的住所被找出，两人尽是面黄肌瘦的样子，身上的衣物被扒光，赤裸着身体被关在一个小小的暗室中。他们像狗一样跪在地上舔食着早已搜掉的饭菜，看得在场之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

不为别的，那两个侍卫的眼睛被挖去，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身后那些冰凉的东西是什么。

梅念卿蹙着眉，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谢散啊，他知他狠，却不知他到底有多狠。

他们有的在同情，有的在怜悯，余下的大部分却是在庆幸，庆幸着自己从未在谢散面前表露出自己的不屑与鄙夷，就算谢散被削除宗籍，整个仙乐的正常人应是不会在想着去诋毁他了。

谢怜永远都不会忘记今天的一幕。

就同未来的人面疫与白无相一样，成了他所恐惧的东西。

即使谢散比起前两者的所作所为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后来国主将诏书中的内容直接贴到城门楼子上供人观看，他也曾耗费过大量的人力物力在各地寻找过谢散以及那位小宦官的踪迹，甚至周边国家在听闻谢散所行后纷纷加入搜寻中，结果仍旧渺无音讯。

谢散就像梅念卿预言的那样，成为了那些年仙乐国挥之不去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