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长相守（4）

　　十二月初八不仅是腊八节，亦是姒玉的生辰，因而每年宫中的腊八宴都要大办，遍请文武百官、宗室亲贵。

　　宴会么，总是这么个流程，喝喝酒、看看表演的，热热闹闹一晚上就过去了。毕竟，在皇后的千秋宴上触帝后的眉头，那你可真的是活腻歪了。

不过才回京的晋康翁主朱氏却仿佛没有这个眼色——

　　今日是个大日子，故而太后也出了颐宁宫，跟小辈们一块儿热闹热闹。

　　晋康翁主是朱氏女，她的女儿胡蕴蓉自然也是太后眼里的小辈，长辈遇到小辈自然要关怀几句，谁知就这么几句话，便被晋康翁主顺着梯子就上了。

　　“我这女儿，左手天生握拳不能伸展。问了高僧，高僧说她这手只有遇到‘有缘人’才展得。我担心女儿因拳头一事被夫家看不起，便拖到现在也不曾给她定下婚事。”

　　这话一出，大殿上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大家伙儿眼观鼻鼻观心，一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等着看晋康翁主作死。

——大家都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了，在他们面前玩聊斋这一套不好使！

不就是想效仿汉武帝的钩弋夫人吗？

大家谁还不知道谁啊！

就是吧，皇帝陛下都已经摆明了要守着皇后娘娘过了，你还在皇后娘娘的生辰找事儿，是不是太急着投胎了一点？

殿中的气氛已经十分诡异了，偏晋康翁主就跟没感觉到似的，自顾自做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也不知道这‘有缘人’何时才能遇到。”

　　太后:“……”

　　早知如此，她今天就该继续待在颐宁宫里头，不出来凑这个热闹。

　　“是么？”

太后往旁边一瞅，便发现儿媳虽然没变脸色、依旧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但儿子却已经放下酒杯、收敛笑意了。

生怕娘家又被这倒霉儿子觉得不安分、再给收拾一通的太后神色立时便冷了下来，“那改日哀家亲自为蕴蓉赐婚。”

　　妈的，她天天摁着朱家不让动，生怕被儿子觉得朱家还在觊觎他的身体、试图挑拨他的夫妻感情，结果你一个朱家的外嫁女倒是开始上蹿下跳了，真是显着你了？

出乎意料的，晋康翁主并未露出什么不愿的神色，反而兴高采烈道，“既如此，那便多谢太后娘娘了！”

太后:“……？？？”

多年不见，看样子这晋康翁主的心机城府倒是深了不少嘛！

虽然心中诧异，但太后才不管呢，只要晋康翁主别上蹿下跳地带累了朱家就好。

她脸上的笑意也真切了许多，笑道，“蕴蓉也是哀家的小辈，她的婚姻大事，哀家自然要上心些。”

“太后娘娘关怀小辈，臣妇感激不尽。”

晋康翁主向女儿胡蕴蓉招了招手，“蕴蓉，还不快谢过太后娘娘？”

“蕴蓉多谢太后娘娘关怀。”

胡蕴蓉亲近地凑到太后的身边，陪着老人家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又看向边上的姒玉，笑盈盈道，“嫂嫂安好，蕴蓉从前便听闻表哥与嫂嫂恩爱非常，今日一见，果真叫人欣羡，若来日蕴蓉能有几分嫂嫂的好福气，此生便圆满了。”

“客气了。”

姒玉挑了挑眉，一时间倒是没弄明白这位表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胡蕴蓉大约也明白这一点，赶在姒玉和玄凌不耐烦之前，她笑容满面道，“一见嫂嫂，蕴蓉便觉得亲切极了，心里总觉着，嫂嫂便是蕴蓉的有缘人呢！”

姒玉:“……”

闹了半天，敢情这表妹是冲她来的！

玄凌:“……”

你刚刚说你的有缘人是谁？有本事给他再说一遍？

胡氏敢尔？！

别说夫妻俩了，便是见识的多了的太后和这满殿的王公大臣们也懵了。

这……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要向皇帝陛下自荐枕席吗？怎么画风一转，成了要给皇后娘娘送人了？

这合理吗？！

在大家伙的懵逼中，胡蕴蓉却是面不改色，她小步走到姒玉面前，半跪着向她露出了那只不能伸展的手。

姒玉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虽始终面容带笑，但眼中却流露出几分忐忑之后，才终于伸手放到胡蕴蓉的手上。

还不待她用上几分力气，胡蕴蓉便迅速将手伸展开，露出其中握着的东西。

那是一块美玉，上面刻有“万世永昌”四个字，并镌有一只形似凤凰的鸟类。

“恭喜嫂嫂。”

她先是惊讶，随后面露笑容，动作十分利索地行了一个大礼，仿佛排练了千百遍一样。

“臣女愿陛下、娘娘千秋万福，大周万世永昌！”

一众大臣:“……”

顾不上在心里暗骂胡蕴蓉不按套路出牌，大家伙儿赶紧跟着一起。

“臣等愿陛下、娘娘千秋万福，愿大周万世永昌。”

“众卿都平身吧。”

玄凌也不沉着脸了，一副被搔到痒处、哄得很开心的样子。

他乐呵呵地跟一众大臣们举杯共饮，才看向那个差点就被他让人拖出去的胡蕴蓉。

“你……”

胡蕴蓉的姿态十分恭敬，目光仰慕地看向姒玉，道，“皇后嫂嫂母仪天下，正如这神鸟凤凰一般，上天赐下祥瑞，蕴蓉不过有幸做个一回使者罢了。”

至于大臣们那“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的眼神，胡蕴蓉全当没看见。

“你这个表妹倒是有趣。”

姒玉眼底漫起笑意，凑到玄凌耳边道，“我还以为她要效仿钩弋夫人呢！”

“这才是个聪明人。”

玄凌显然很满意胡蕴蓉的表现，“传旨，胡氏敬献祥瑞有功，着册为敬昌郡君。”

敬昌，还真是简单直白的封号。

不过胡蕴蓉并不在意，能得一个封诰就已经很好了，谁还在乎封号的寓意？

——她和晋康翁主又不是傻子，如果坐在皇后宝座上的依旧是她那个不得宠的朱家表姐也就罢了，如今这位……她疯了才会拿命去戳人家的眼！

哪怕她和晋康翁主为了入宫准备了许多年，但在发现事不可为的时候，她们放弃的也很果断迅速。至于这个“祥瑞”，反正都早就造好势了，不如转换赛道，拿来讨皇后的欢心。

哪怕人人都知道这是假的，但谁又会不长眼地戳穿呢？

皇帝陛下乐的有“祥瑞”来给他的皇后增光添彩，谁要是站出来说这是假的，那才是要被他收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