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华（35）

大帐之内突然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朱高煦显然是被自己儿子的这两句话给整懵了。

——男人的话，那能信吗？

——皇帝的话，那就更不能信了！

怎么说呢？

乍一听好像奇奇怪怪的，可要是再仔细一想，又感觉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在里面的。

见朱高煦陷入沉思，朱瞻壑暗暗给自己点了一个赞，然后趁热打铁，“爹你看，老爷子明摆着就是随口一说、压根就没打算兑现，您再怎么耿耿于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学学儿子看开一点。”

说不定老爷子当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着他爹的面说“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转头当着他大伯的面又说什么“高阳郡王莽撞、汝当勉励之”呢？

这也说不准的呀！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人生在世，有什么看不开的？

“那按你的意思，老子就得老实认命喽？”

朱高煦冷笑一声，“凭什么呀！”

他瞪了朱瞻壑一眼，“你别拿这些有的没的来给你亲爹设套，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这小兔崽子，差点就让他给忽悠进去了!

朱瞻壑：“......”

呀，他爹脑子突然灵光了！

“话别说的什么难听嘛！”

朱瞻壑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什么设套不设套的，咱们俩那是什么关系？还说这些干什么！”

这讲道理的事，怎么能说是忽悠呢？

“不过老爹，有些事儿你还就得认。”

朱瞻壑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局势如此，再看不清也只能伤己。”

原本朱高炽和朱高煦二人，一个得到文官集团的支持，一个符合武勋集团的利益。这年头还没有什么以文御武的说法，武勋集团的话语权还很高，故而两人还算斗个旗鼓相当，只看老爷子愿不愿意易储罢了。

而如今皇太孙迎娶宁阳侯长女为妃，相当于成了武勋集团的自己人，这几年下来，武勋集团的态度显然暧昧起来了。

原本老爷子就没有易储的想法，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吧，凡事都有个万一，如果老爷子临了临了还真玩这么一出......

那他可真的是缺了大德了啊！

从前拿太子位吊着朱高煦为他拼命打仗，之后又忽悠着朱高炽替他坐镇后方，结果到最后又玩了一出反复横跳......

多缺德啊！

朱瞻壑摇了摇头，甩开这个连老爷子最后一点节操都丢掉的想法，道，“您是骁勇善战、屡立战功，可难道太子就真的没有功劳了吗？”

当年靖难之役时，若无朱高炽坐镇北平、保后方安稳，那即便前线再节节胜利也没有用。后方大本营一丢，军中怕是立刻就要哗变。

之后这么多年，朱高炽以储君的身份监国，大明朝堂上多少臣子是他提拔、各府各州多少事情是他处理，这已经无异于是在行使皇帝的权力、恪尽皇帝的职责。

这些难道不是功劳吗？

更何况，他大伯这么多年的大明常务副皇帝也不是白当的，在朝臣的眼中、在百姓的眼中，他大伯的威望远胜于他爹。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朱高煦瞥了朱瞻壑一眼，又瞥了一眼，“我看你就是跟你那个好堂兄混久了、不肯挪窝了！”

“爹你非要这么说......那也不是不行。”

朱瞻壑诚恳道，“但爹你也不能否认，我方才说的都是实话。”

朱瞻壑看的明白，他家大伯和堂兄，那都是有八百个心眼子在身上的，还一个比一个的黑心，就他爹和他三叔这两个加起来都凑不出一个心眼、偏偏还整天觉得自己很聪明的家伙，捆一块都不够他们玩儿的。

也就是如今老爷子还在，才显得朱高煦仿佛还有一争之力的样子，等老爷子没了，收拾起他们来就跟吃饭喝水似的。

说到底，他又不是圣人，如果真能自己上位当太子，他疯了才会不愿意，不过是心里明白这不可能，才选择跟在他堂哥身后混，好歹有这么多年的情分，他堂哥也不会亏待他不是？

“呵！”

朱高煦看着自家这倒霉儿子，“你爹我这么多年没少跟太子对着干，你就这么肯定他们上位了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那当然。”

虽然他堂哥在某些方面小心眼、爱记仇还喜欢翻脸不认人，但他们这事儿又不涉及他堂嫂，由此可见，他堂哥的话还是值得信任的。

朱高煦呵呵，“男人的话，那能信吗？”

朱瞻壑：“......”

朱高煦再次呵呵，“这皇帝的话，就更不能信了。”

朱瞻壑：“......”

朱高煦得意扬眉，臭小子，还跟你爹斗！

朱瞻壑木然着脸，臭老头，我不把事情给你搅和黄了，我就跟你姓！

啊呸！

他都气糊涂了，重来!

我不把事情给你搅和黄了，我就跟......

算了，朱这个姓还是不能丢的，大不了我就跟太祖爷姓。

——换句话说，就是你朱高煦跟我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