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5 往昔（3）

我如此成为一名高中生，还有些懵懵懂懂，对未来尽是美好的展望，以前的绝望烟消云散。我渐渐意识到，我这种性格不可能融入任何一个正常的群体。我能融入的是集体有两种：天才的集体，疯子的集体。然而，众生皆知，天才与疯子仅有一步之遥，很多时候一个人都既是天才，亦是疯子，如科学怪人们。我坚定地相信我现在所处的集体是一个天才的集体。我终于可以在教室内光明正大地学习，写点散文发给报社，或者写日记和绘画——我画得不怎么样，班上有学过素描的同学，他们画画可谓是下笔如有神，画得惟妙惟肖、活灵活现，我只会画一些不大符合人体结构的欧美风漫画人物。现在高中的学业虽然较初中更为紧张，可是我感到十分放松。此处我对每个人都可以不设防，也不用胡思乱想、疑神疑鬼。我也遇到志同道合的玩伴，他们十分欣赏我的才华。在初中时，同学们为针对我，“裴天择”已然成为“晦气”的代名词，“才华”已然成为一个贬义词，专门贬低晦气的裴天择。现在我沉冤得雪，我的才华亦终于得到正视。

但没有初中那么坏的坏事降临。我们班有一名亚非混血的女生，名为沐宛晴，当时这个名字十分文艺与优美，让大家皆十分羡慕。她母亲来自加纳，一个非洲国家，不远万里为爱情来到中国与沐宛晴的父亲结婚。因为她母亲优秀的基因，她拥有一头漂亮的棕色卷发与略黑但光滑的皮肤，一双黑色眼睛不算大，但充满属于非洲的活力。由于刘朝晖母亲龙女士好吃的饭菜，我当时的健康状态或许是我人生中最好的，所以我的样貌，在女生们口中，很好看，可我对我的容貌一直持自卑态度。沐宛晴便因为我的外貌对我产生情愫。令我意外的是，开学三个月，我便收到一个用心形贴纸封口的粉色信封。我疑惑地打开时，一群我的朋友哄笑着围过来，令我十分难堪。

信封内的信纸是九十年代初颇为流行、许多少男少女皆在使用的带有图案的信纸。该信纸上带有玫瑰花与日本动漫风格的少女，颜色基调为粉红色。上面的字体是一种被称作“鲸落体”的字体，与我的行楷相差甚远。可笑的是，政治与历史老师皆十分喜欢“鲸落体”字体，对我的行楷嗤之以鼻，甚至给我批语“看一看别人沐宛晴的字，多么好看；再看看你的字，丑陋至极！”只有那位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欣赏我的行楷与意大利斜体——当时还没有“衡水体英文”呢。内容应该是她自言情小说中抄下来的语句，字字述爱慕，句句吐真情，段段诉衷肠。我想直接撕毁，或者交给老师。心理学家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对异性产生感情，不产生是不正常的。那很好，我不正常。我只喜欢柯雪佳一个女人，她是懂我的。她对于我的意义或许可以拿安东内拉对于梅西的意义来类比。在这方面，我极为谨慎，幸好我作出了正确的抉择，否则我的一生可能毁于一旦。

最后被众人谴责冷漠无情的我直接拿沐宛晴的情书去找贾老师。贾老师将内容仔细阅读一遍之后，没有暴怒，没有找沐宛晴，而是大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小天，你挺有魅力嘛！这么快就有女生对你表白了！”我羞愧难当，甚至有点想哭——读者朋友们，你们应该没有忘记我是个爱哭的孩子，但高中的我笑容明显增加，即使被痛苦的回忆纠缠，我也只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地小声啜泣，再也不会且不敢大声哭泣，且此刻我想哭是因为慌张。我讨厌她这种女生，我只觉得她庸俗不堪，我不喜欢那些一天注重打扮，花钱买饰品与化妆品，只喜欢男生外貌的女生，而且她不愿了解我的爱好，只愿给我灌输她的思想。相信在读这本书的男读者们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女生的，对吧？

接着，贾老师为我讲述这个故事：他小学时有一位很爱打小报告的女生，是班上的班长。一天一位同学给这位班长递情书，她直接告状，结果后来就天天被男生欺负。“所以，小天，我建议你和沐宛晴好好聊一聊，你们俩还是可以做朋友的。”贾老师耐心劝说，我却将其当做耳边风。我直接告诉贾老师我不善言辞，而且我讨厌沐宛晴那种女生。我甚至发誓我会孤独终老，贾老师只是一笑而过。所幸现在贾老师已经去世，并未亲眼看到我食言——现在我那么爱一个女人，幸好这个女人不是沐宛晴一类的女人，我还有解释的余地。真后悔随便发誓。当我向佳佳讲述这段往事时，她笑得几乎起不来。我只好苦笑着干咳两声，耸耸肩一笑而过。我不会与她较真，我知道她未曾对我有过任何恶意。贾老师的表情骤变，他知晓他遇到一块硬骨头。“有个性，小天你这孩子。”贾老师打量着我，紧蹙眉头，紧咬牙关，单手托腮，“我还没教过你这样的学生。”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给出我认为合理的理由：“老师，这个学校的学生大多数是富家子弟，你见过两岁母亲去世，童年被父亲虐待，初中被同学霸凌还保送这里的学生吗？是我。”老师有些惊讶我居然有勇气反驳，眼神示意我继续说下去，但我有些着急，欲将方才说的话全部嚼碎吞入腹中，现在只好继续说。“我是一个有个性的人，我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我的朋友也说我是怪人。但我有才华，您也知道。所以您没说错。而且，现在您不就教过了？”说罢，我的腿还在颤抖，额头已渗出一层冷汗。我真佩服我高中时和大学时的勇气，居然敢与老师辩驳。我现在欲将自己比作魏征，贾老师比作唐太宗，在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前说真话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情。自此之后，贾老师一直将我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并对所有老师，包括最不喜欢我的历史与政治老师，宣传我的才华，说我是个“清北的苗子”。感谢老师的厚望，最终我也是考上一流大学物理系，但李致远没有钱供我读研。

谈话后我便被遣返。之后我的噩梦便开始了。

我欲回到座位，却为女生们所拦住。我有些着急：“这是我的座位！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回去！”由于在初中被恶意包围着，我不禁联想到她们可能会偷翻我的信件、日记。“你们不会翻我的作业吧！”我控制不住地将心中的想法透露，女生们被我这种气势吓到，纷纷避让。我坐回座位，开始疯狂地整理我的抽屉，见东西一样不差，位置亦未曾改变过，我方放下心来。但是女生们迟迟未离去，尤其沐宛晴。我转过头问她：“你为什么还在我座位上？回你的座位学习呀！”她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齿，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何黑人牙膏刷牙特别白，原来黑人都有如此健康的牙齿。她笑着为我拿来一杯浅棕色的颜料似的东西，还附带一根又长又粗的吸管：“给你买了杯奶茶，现在城里面很流行的，很好喝的，小天。”现在我很讨厌除贾老师与李致远一家的人叫我小天，提到这个昵称我便忆起我悲伤的过往，以及裴嘉宇丑恶的伪善嘴脸，所以我差点把奶茶直接泼到沐宛晴脸上。最后我深呼吸控制好情绪，并礼貌地自书包中拿出我的水杯，当着沐宛晴的面喝完一整杯白开水，再以绅士的口吻回绝：“谢谢您的好意，沐宛晴同学，我并不需要，我有白开水，谢谢您。”然后铁青着脸，重重地甩开门去接水。当时还较为简单的我还在感叹谢天谢地，终于摆脱沐宛晴那个混蛋，但事实证明这个女人比我想象中难缠得多。

于是一种谣言（大概是）自沐宛晴的口中开始传出：我是一个学习好有才华又长得帅家里还富有的玛丽苏小说男主角。她们口中我的人设有很多种，但离不开冷面冰山，雷厉风行，冷漠无情，一丝不苟等关键词。我莫名与沐宛晴成为一对，但大多数男生对该谣言是一笑而过，认为其是道听途说，但女生们将此关于我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所以我的书桌与笔盒中情书及卡片逐渐多起来，还有女生主动为我接水或者买纸巾。我当时天真的以为所有的女生皆是如沐宛晴一般，于是我更加坚定孤独终老的决心。当时还不知晓何为“缘分”，我便认为我永远不能遇到我的真爱。后来，佳佳让我知道那些是大多数，是庸俗的，与游戏世界的非玩家角色无异。玩家与玩家方能真正地互相理解。

终于，我无法再忍，我再次去告诉贾老师。毕竟我最讨厌该方面的谣言。贾老师只是象征性让沐宛晴为我道一个歉且十分没有诚意。此后这个沐宛晴比初中的同学好，她没有进行疯狂的报复，反而嚣张的气焰收敛许多。谣言渐渐消散，但追求我的人还是有。我真的对她们的勇气肃然起敬。贾老师第一次见对恋爱不感兴趣的学生，也是十分惊讶。此后我效仿我初中的方法，天天扎在题海中疯狂刷题。无题可刷我便找各科老师要，或者继续翻译外国作品，自己写文章，画点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那时候我是住读生，有充分的时间做这些事情，还可以趁周末去校外逛一逛。学校就在我最喜欢的滨江路附近，后面是明州最繁华的市中心人民广场，那里有家很大的新华书店，我常常去那里看书。人民广场还有许多当时很高级的餐厅，比如肯只因，麦克唐纳，哈尔达斯等等。我比较喜欢肯只因的土豆泥与薯条，经常用零花钱买一点。人民广场是明州所有俊男靓女的聚集地，明州市时尚之都。一年四季穿着校服的我经常在一堆时尚的服装店与饰品店等之间格格不入。也有人会感叹我竟然是江南中学的学生，肯定成绩很好，毕竟江南中学只是校园面积大，并没有过多的学生，师生加起来总共不过八百五十人。除此外，人民广场还有我很喜欢的那种街角小店，总是陈列着一些精致的摆件，放置着一些简约的本子，堆积着一些可爱的玩偶，展示着一些美丽的饰品。理论上来说男人对这些不感兴趣，可我喜欢那里的氛围，那里的暖光灯，那里的香氛，那里和善的老板娘，那里拙朴的录音机播放着的爵士乐。我经常只是逛逛，不会购买任何东西。在安定只有一处与那些小店相似——白家书店。不知道现在人民广场如何，肯定会变得更加繁华吧。我喜欢繁华的城市风景。

此外我还很喜欢江边的公园，也就是龙女士带我与刘朝晖保送生考试之后来到的地方。我去此处的地方一般是周六晚上，唱着我喜欢而别人没听过的英文或是法文歌曲，或者抱着我的吉他弹几下——我初三暑假略略学会一点吉他，所以可以唱出我自己所写的歌，但没有任何唱片公司愿意与我合作。好的唱片公司在紫荆与湾湾。光是坐在长椅上，吹着江风，注视着江对面的景象，我便十分满足。墨蓝的夜幕，阑珊的灯火，残破的倒影，轻拂的晚饭，摇曳的树影，关于明州江边的一切皆令我留恋且享受无比。

读者们，我喜欢且留恋高中的时光。十章正文之后，我将继续为你们讲述我高中时的课余生活，真想回到那时啊！你们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呢？希望你们也读过愉快且美好的一天！祝你们天天开心！十章之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