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重归平静

王云醒来后，发现柯雪佳正在客厅中与父亲交谈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呛得他有些无法睁眼。他感到饥肠辘辘，胃肠不断地向大脑发出抗议，肌肉痉挛，肌肉不断地阻止着他前进，他需要食物！但是一个幽灵般的家伙倏地出现，将王云吓得立即忘记饥饿。那个幽灵穿着体面，如平时一般梳着偏分，镜框与镜片似乎去眼镜店清洗过，苍白的脸上也再次出现血色。最奇怪的是，幽灵的嘴角竟挂着一丝愉悦的微笑。“王云啊，听你爸爸说你作业做完了，我就把你作业锁在保险柜里了！”那人露出诡异的迷之微笑，带有一丝霸道总裁的邪魅。此刻的他不再是前些时候的外星人，而是俊美的青年，他真的很好看，只是他展现在一般人面前的状态不太好。不愧是主角，裴天择。

“啊！现在不管你是长辈，今天你的病历本就和我的作业一起去吧！”王云见裴天择杀人诛心，怒不可遏，动手就要打长辈。裴天择直接掌心对王云的掌心，再控制住王云的手腕，另一只手亦未闲下来，抓住王云另外一只还想动手打人的手，将两只手控制在一起。王云挣扎着想踢裴天择，裴天择直接用一只脚踩住王云并拢的两只脚。虽然姿势有些别扭且不甚符合人体结构，但裴天择费劲还是可以做到的。他耐心劝诫王云：“你不要撒谎，没做完就说没做完，我不相信你可以一支笔一盏灯创造奇迹。”王云还想反驳，裴天择立即再次让他闭嘴并且毫无反驳证据：“你艾老师前几天就在问你家长王云写完作业没，你爸相信你说你作业写完了，艾老师还很期待你的作业写得怎么样。既然你没写完，那我就拿着你的作业去找艾老师吧，好让她不要检查你的作业。”这什么逻辑！王云既想哭又想笑。王云老老实实地坐着等裴天择打开保险箱取出作业——王琛对裴天择是完全信任的，甚至连保险箱密码也让裴天择记住。裴天择神色凝重地翻开王云的作业本，却见王云连名字也没写。气得他一摔作业本，转头便去向王琛告状。傻子，王云嘲笑，我爸是不怎么管学习的，反正无论上不上大学，我爸都会让我继承家族产业。你上大学本科，还是名校就很不得了吗？王云内心暗暗咒骂裴天择，这家伙怎么总是那么招人恨？

“王琛！你儿子没做作业！一笔没动！”裴天择高声呼唤王琛。柯雪佳笑得一直咳嗽，趴在桌子上，笑得眼角冒出眼泪。王琛捂着嘴开始无情嘲笑自己的儿子，搞的王云连连感叹自己的父亲是自己亲爹。

“这种学生我见多了！教那么多年的书，见过的学生一裤兜子！来一中第一年带平行班的时候，班上有几个男生，那可真是滴，挺厉害的啊！他们染发烫发，天天整个奇装异服，还抽烟喝酒打架，和社会青年和一块儿搁那去游戏厅、酒吧……所以我昨天整了个新的发型，这个蓝色刘海咋样啊王云？潮吧？还有这个时尚的骷髅头项链，老好看了！”柯雪佳果然思想先进，经过艾奋斗的洗礼后，她的穿着打扮亦开始异于常人。虽然裴天择吐槽该造型过于前卫，如林彦新小说中的思想一般令人难以理解，但柯雪佳仍感觉这身行头较之前土里土气的白衬衫军大衣还有毡帽好许多。艾奋斗比柯雪佳大两岁，但看上去较柯雪佳小一些，可能是因为艾奋斗一直心态较为年轻，或者是柯雪佳常年高强度工作。

“所以，王云现在你准备怎么办？”裴天择微笑着诘问。王云现在不知所措，感到前途一片迷茫。在场其他三人皆希望王云现在就去写作业，王云却往沙发上一躺，拿起一杯当时有钱人家才喝得起的可乐，开始摆烂。三人同时不满地发出嘘声，王云却以他还是个孩子为由反诬三人侮辱他。除王琛作为父亲可以容忍他的行为外，裴天择与柯雪佳夫妇忍不了，他们二人一人抄起王琛家的一家，一人抄起王琛用来装酱油的玻璃瓶，并一起以古人的方式请愿：“我们忍不了这个孩子了！请允许我们给他庭杖一百！”王琛居然表现出那个年代父亲没有的踌躇。那个年代有首儿歌名为《我有一个好爸爸》，其中一句话便是描述爸爸打孩子的情景。放在今天，打孩子并不为人所提倡反而为人所批判。但在当时，打孩子无伤大雅，甚至有“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说法，更过分的是有人下雨天在家里打孩子解闷。王琛对王云的感情十分深厚，连爱都爱不够，更别说打。王琛永远没有相信过“打是情，骂是爱”之类的鬼话。现在别人要打他儿子，他更加不能容忍。裴天择与柯雪佳脾气皆不太好，所以他们直接动手开打。精彩的男女混合双打，打得王云嗷嗷叫。裴天择露出久违的笑容。王云开始怀疑人生：裴天择原来曾说想做个好父亲，不会对孩子动辄打骂，但以他现在的表现，他很可能食言，而柯雪佳肯定也不是什么慈母。

随即，王云开始向所有人讲述他的奇遇，诡异的医院，二维的平面，奇怪的铁门，会变化的护士，看不清面容的医生，超长的旋转滑梯，热心的青年。他将汪东山的名片递给柯雪佳，却遭来柯雪佳的一阵责骂：“王云，扬了二正，那脑瓜子一天天搁那嘚嘚的转啥呢？你不早说！我明儿要去东方化工厂！你为嘛不告诉我好去整点药？！”

什么！一中明天还不开学！王云惊讶至极，心中气得似有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柯雪佳见王云还不反省，反而满脸怒意，便再将王云训一顿。“我看你这小子就是你爸惯的！在你爸那里要啥有啥，就连你要太阳你爸爸也会给你拿放大镜整一个！你要月亮你爸爸也会拿盆子整上水给你盛一个！现在你要星星我直接给你来上一拳，不仅眼前有星星，脑瓜子还嗡嗡的！”她再补上一拳，“快补作业去！”王云灰溜溜地闯入房间，拿起笔开始乱写，但裴天择的提醒直接给他当头棒喝：“不要乱写，老师会认真检查的！你至少给我认真写十页吧！是每科认真写十页！书写给我写好看一点！”王云恨不得将作业本第一页撕下来，因为他已经乱涂乱画完成。他一边咒骂着以艾奋斗为首的老师们，一边流着泪伏案疾书，宛如假期最后一日晚补作业的你，心中只希望开学延迟。

另一边，裴天择拨打汪东山的电话，对面立即传来汪东山的声音：“您好，我是汪东山。”

“您好，汪东山，我的侄子（裴天择说到这里差点笑出声来）王云今天下午在你这里拿了名片，说要给我拿药——我就是他叔叔裴天择。谢谢您，不用拿了，明天我的妻子要来你们东方化工厂，就顺便再到东方人民医院精神科拿药就可以了，谢谢您的好意。”裴天择尽量以自己最为平静的语气与一个轻度精神病人能达到的最为清晰的逻辑与语句向汪东山解释。

什么！明天高厂长所说的要来厂里的贵客竟然是自己好心帮助的少年的婶婶！此时裴天择心中正在抱怨为何王云要说自己是他叔叔，他还不屑于当王云那臭小子的叔叔。汪东山思忖：他明天或许会受到柯雪佳的点名表扬，一向老实的他便会有概率被提拔。不过这种爱情还真是感人，愿意不远万里为自己得精神病的爱人买药。愿意与一位精神病患者结婚已经十分不容易，更何况感情还很深厚。“没有关系，不用麻烦她，我自己为她拿药便是。”汪东山回复。

裴天择心中莫名失望：汪东山应该是一名颇为老实的青年，为何也已经学会他最讨厌的客套？裴天择讨厌所谓“高情商”，他认为“高情商”即欺上媚下，四处害人，传播流言蜚语，孤立自己这类的人。这类阴阳人，这类霸凌者，罪该万死。他甚至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回到原始社会，那时的人们没有贫富贵贱之分，没有怀疑猜忌之思，没有孤立霸凌之为，如此纯朴，如此美好，如此和谐。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身体累的程度总是远远不及心灵累。他由衷地希望汪东山好好做自己，不为名利所惑，成为社会的一股清流，但这显然不大可能。“真的不用客套，我妻子也说了，明天她就去买药，不用麻烦你，你也不用执意去，太麻烦了。你应该知道医院精神科都在地下，找药什么的真的很困难。”裴天择说话素来是直来直去，并没有东方人的含蓄与拐弯抹角。他喜欢直接的表达方式，不喜欢去依据他人的表情、行为、语音语调与他前后所做的事情来警惕地揣测别人的弦外之音。可是他在领导讲话这方面竟无师自通，在玩家会议对人提出表扬与批评时，他也会不自觉使用“语言的艺术”，拐弯抹角。人类本身便是矛盾体，正如林彦新喜欢番茄圆子汤和小番茄，但她不喜欢大番茄和番茄酱。

“哦哦，那好，谢谢您了。”汪东山匆匆答应并挂断电话。。裴天择放下心来，继续前去监督王云一个人一支笔一盏灯创造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