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消失，再现！

近日，裴天择忙于录音，录得口干舌燥、咽喉充血仍不肯罢休，只为给王云留线索。就目前来看，用电话录音传递信息是最可靠且便捷的方式。终于，录到录音机的电池耗完方肯罢休。“你这样不如写信或者直接寄去你的笔记。”柯雪佳又恼怒又关心地建议。他理解柯雪佳常常如此，他便再未生气。他的棱角早已被苦难基本磨平，很难再次大发雷霆，所以他们两个苦命人不常吵架，更多的是关怀。“我有我的道理，佳佳。”裴天择将录音机放回原处，躺在床上，疲惫不堪。柯雪佳的苦笑带有嘲讽和关心：“那么，你准备什么时候打给他？”“八点前。”裴天择回答，“他一般工作到八点。”柯雪佳点点头后不再作声，躺在丈夫身边，仍然在梳理儿童失踪案的经过。“等等！”她猛地起身，突如其来的动静将即将进入梦乡的裴天择拉回现实，“既然想解决儿童失踪案，我们就不要扯上其他的事情，着手解决儿童失踪案，没有证据的推理只能是推理，相信事实。至于游戏世界的混乱，不是最要紧的，遇到一个麻烦就解决一个，这样。”

“裴天择无精打采，但尽量认真回应：“目前看这种思想是先进的，但未免软弱与妥协。还有，办法总是会有的。解决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内部已经有一个很强大的、足以与夏睿宸抗衡的力量——王琛。夏睿宸暂且不知晓我们暗地里背叛他的事情，所以我们可以暗中来进行反抗。”

柯雪佳对他的方法报以赞许：“好的，照您吩咐。”

王云第一次接到来自裴天择的录音电话。他目前尚未知晓录音电话是什么科技与狠活，因为安定是一个小城，不如深城、上城甚至裴天择的家乡明州皆比安定发达，录音电话是裴天择从他求学的京城带来的，是安定极为罕见的。“喂，你好，王云，听得见吗？我是裴天择，想在这里留几句短言，务必记好了！”他以这句话开始，直奔主题。但他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住说话的欲望时为时已晚，柯雪佳早已睡去，他已经录了三小时！看来他的话语有与老师上课相同的威力，是职业病吧，大概。不知道第二天王云听电话时会不会睡着。若睡着是他自己听的不认真，没跟着老师的思路走；不睡着才是个好孩子。这些东西是可以救命的，不听是他自己不要命，怪我咯？裴天择这样想着，便保存好录音，倒头睡去。

次日，王琛并未来找潇然，而是直接去玩具店。“阿云，注意电话，随时可能打来。”他提醒儿子。王云正继续艰难地算着账，圆珠笔芯已是苟延残喘的状态。“爸，你能不能让那个小学生来算？他算得又快又好。”王云抱怨，“我看着电话就好了。”王琛无奈：“我去接潇然，你看着店？你还没有成年。”“爸，你放心好了，日本有家便利店的主人是柴犬。”王云宽慰。但王琛给到的回答给王云当头一棒：“我怕你不如柴犬。柴犬会退钱，会给客人拿货物，你只会卖萌。”王云一时间有如鲠在喉，竟无法反驳，只能自己骑着家中祖传的自行车去接柯潇然。

冬日的安定，无非就是呛人的雾霾、晦暗的天空、萧条的街道、寂寥的景象杂糅成的合成照片，毫无生气，映射出安定麻木僵化的风气。一群没有思想的傀儡，没有生命的代码组成的城市，或者说聚落，不麻木僵化简直是天方夜谭。王云骑着自行车，往裴天择家方向行驶。彼时我国尚是“自行车王国”，道路上骑自行车的不止这位十七岁的少年。王云的围巾被风吹得飘扬起来，但一心只想接潇然然后快点回去的王云无心理他父亲从上城带来的围巾，他径直向前，熟谙每条路线，不出一刻钟便抵达目的地。他轻轻叩响裴天择的家门，开门的果然是裴天择。最近他的精神状态有些差，披散着头发，没戴眼镜，眼中布满血丝，脸色苍白，消瘦憔悴。或许现在有些女孩会为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所迷倒。“阿云？不是叫你接电话吗？你怎么来了？”他自口袋中掏出眼睛戴上。他的眼睛亦是一副许久未擦的状态，其上满是灰尘，比啤酒瓶底还厚的镜片已经发黄。二十八岁的男人现在活像一位六十几岁的老者。“哦，我来接潇然，我爸忘记接他过去了。”王云回答，对裴天择丝毫无担心。王云本就迟钝，不善察言观色，但裴天择极为敏感，他认为王云已提前知晓录音内容，对他有意见，内心既有惭愧又有愤恨，但他不表现出来。潇然抱着潇潇坐在自行车后座，王云载着他离开此处，裴天择再见也不说一声便自顾自关门整理录音带，王云此时仍未注意到裴天择心情不好。

回到店中，又是忙碌的工作。王云认为玩具店的工作便是他梦想的工作。上不上大学对于他来说无所谓。高中在那时已算高学历。与同龄的男孩子不同，他不喜欢看电影，不喜欢去跳迪斯科，甚至不想谈恋爱，他只喜欢玩偶与机械，与他的父亲当年极其相像。潇然看着王云算出的数字陷入沉思，良久方提出质疑：“阿云哥，算那么久，你怎么全算错了？”“姓柯的怎么都那么爱挖苦人？”王云小声抱怨，注意到父亲能将人一眼望穿的目光便不再作声，盯着电话发愣。王琛满意地转过身继续向孩子们推销玩具。孩子们见他们心心念念的电子玩具已售罄时，纷纷抱怨着准备离开。王琛看到摆放于角落的四个小球，灵光乍现，开始玩杂耍。他将四个球接连抛起，又逐次接住，动作行云流水，颇为娴熟，就连王云亦啧啧称奇。“爸，你居然会杂耍！”王云不由自主为父亲喝彩。“小丑竟是我自己。”王琛自嘲。孩子们纷纷购买王琛同款球，王琛的嘴角不自觉漾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同时心中埋怨夏睿宸怠工。夏睿宸已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未出现于所有人的视野中，仿佛人间蒸发。王琛却自此中隐隐嗅到危险的气息，他推测夏睿宸一定在酝酿一场阴谋。

半天转瞬即逝，三人还未等来录音电话。“等的好烦啊……”王云单手托腮，直勾勾盯着电话座机，“爸，有零食吗？”王琛长叹一口气：“你夏睿宸叔叔不来工作，还要分四分之三的收益，我们都没钱了。我不敢向夏睿宸那家伙借钱，但他常常向我……几乎是直接拿走。难道我们要向裴天择、何智辉他们要钱吗？”说着，王琛戴上一个可爱的、带有兔子耳朵的帽子，一拉两边的穗子耳朵便会竖起来。“啊，今天可爱也是百分百呢！”王琛开始自我陶醉。这种行为逗得王云哈哈大笑。王琛将脸朝向王云，继续不断地拉动帽子两侧的穗子，看上去真的与兔子有几分神似。潇然却不为所动，他对除西方的龙、班迪与潇潇之外一切可爱的事物皆不感兴趣。“零食，没有必要，没有营养，完全就是解馋的东西。”潇然反而年少老成，对两个比他大许多的人奉劝。两个人完全没有搭理他，正在商讨安定哪家超市的辣条最便宜。潇然内心默默感叹有其父必有其子，继续将账本整理好。此时，店内空无一人。

霎时，电话铃声响起。老式电话铃声十分刺耳，仿佛催促着人快接听，否则吵死人。王云第一时间便接听电话，果不其然，听筒内传出裴天择失真的声音：“喂，你好，阿云，听得见吗？……”裴天择从未以“阿云”称呼王云，而是用大名呼唤他，总让王云感到十分不自在。王云打开一个从小学收来的旧练习簿开始记笔记，但这个裴天择的话痨体质似乎被就此激发，硬生生胡扯三小时，还反复强调他所说的全是“救命的内容”。王云最开始还认认真真记着笔记，他逐渐懈怠，最后竟直接睡着，与上课时的他极其相似。王琛并未叫醒他，而是给他披上外套，生怕他着凉。这家伙讲的四分之三都是废话，就像林彦新的第十章和第十一章全是无关紧要的情节，王琛暗笑，这孩子睡着也情有可原，毕竟他本来便不太聪明。后来，王琛居然成为检检索重点的工具人，听到关键的才记下。不听完的确不行，因为里面的确有重要的内容。其中最重要的几条信息莫过于何智辉的推测：首先，夏睿宸不一定是杀害孩子的凶手，但是他一定在策划让游戏世界混乱的阴谋；其次，孩子们的躯壳大概率仍处于玩具店内；然后，王琛虽然是BOSS，但从未伤人，而且乐于帮助玩家；最后，安定市目前为止共有24人确认丧生，53人下落不明。王琛不仅关心玩家，亦关心非玩家角色的生死。一个个数据使这个已经一半以上变成电脑程序的男人心如刀绞。

王云终于醒来。他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时是最聪明的。“爸……确认丧生的人一般都是与最开始失踪的五个孩子关系比较远的，还有一些人下落较为离奇的，都比很容易找到下落的人和孩子们的关系近，由此可见，离孩子们关系越近，出现的方式将越离奇，我们越该加以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