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在正式开始解答之前，我还是想多问一句，你们是知道有些人类可以使用魔法的对吧？尽管在我出现之前，你们或许并没有亲眼见到过。”
切入正题以后，全场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我清了清嗓子，把卡片放在沙发上用双手拿着麦克风这样问道，看向身边的高个儿骷髅。处于灵体状态的Chara就面带微笑的坐在我身侧的另一边，饶有兴趣的歪着脑袋单手托腮认真旁听着，尽管在场除了衫斯没有其他怪物能看得见祂。帕派瑞斯睁着他那双黑漆漆的跟狗狗眼似的深眼窝，想了想很积极配合的回答道：“噢，是这样没错，至少在我们的历史传说里就是这么记载的。”
“这就有意思了。你们是否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能够使用魔法的人类，到底是像你们怪物一样天生就会，还是通过了什么别的方式才获得这份能力的呢？”
冷不丁的抛出了这样发人深省的问题，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十几秒钟，随即观众席上就忽的一片哗然。我抬起头朝四周张望了一圈，不出意外的看到他们都面露惊讶的交头接耳了起来。我冲主持人比划了个打住的手势，让镁塔顿先不要急着去控场，提高了声音继续说了下去：“这是第一个值得探讨的悬念。除此以外，我坠落到地底之后，还无意间发现了另一个事实。即怪物是可以夺取人类的灵魂的，而获得了人类灵魂的怪物则会变得无比的强大。如果我们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考虑……”
“等等，我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在关键时刻身后的披风无风自动，眼神莫名其妙变得锐利起来的帕派瑞斯竖起了一根手指，令人觉得此处应有如名侦探柯南般激情澎湃的悬疑配乐。他拧着眉骨压低了声音，在渐起渐强的拖长鼓点中弯下腰侧掌鬼鬼祟祟的向我嘟囔道，“就像是三更半夜墙上的挂钟忽然莫名其妙的自己脱落，滚下楼梯的同时还敲响了一点钟一样，这可不妙。”【英文双关：strikes one。击中一个人/敲响一点钟】
伴随着金属质感的清脆敲击声打下，他的话音刚落场上就响起了一阵零零散散的哄笑。
“哇哦，兄弟，你这个形容让人瘆得慌。”
坐在对面的衫斯闲不住似的调整了下坐姿，来了个战术后仰斜眼瞅了过来。帕派瑞斯不耐烦的挥舞着自己戴着红手套的右手摆出了驱赶的架势，尽管他的兄弟本来就离他有八丈远，“嘘，别乱插嘴！我正忙着听人类接下来要讲什么呢。我有预感，我们即将知道一个…一个重大机密！”他眨了眨黑漆漆的眼窝兴高采烈的这么断定道，衫斯耸了耸肩从善如流的接了下去并很不给面子的拆了他的台，“对，然而它很快就不是了。就像你不小心把衣服给改大了一样，秘密只有对两个人来说才算正好。”【英文双关：let out（秘密）泄露；（衣服）改大。Just between you and me意即keep it a secret】
帕派瑞斯双手抱在胸前，嗤之以鼻还难掩嫌弃的远远蔑视着自己的兄弟。
灯光闪烁中观众们东倒西歪、花枝乱颤的笑得更大声了。
“我受够这俩活宝了。”站在中央的镁塔顿罕见的叹了口气拍了一下自己方方正正的脑门中间，面板上的光键毫无规律的闪了又闪，跟报乱码一样，足以见他心情有多么不美丽了。他看到我举话筒举得挺累的，便招呼台下的工作人员帮我搬了个支架上来，把麦克风给我装上了。我干脆从沙发上站起了身，但他又让我坐了回去，还很体贴的把话筒的高度降到了适合我的位置，“算了，别管他们，让我们接着往下讲。”
“其实…其实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危险，尽管这两件事之间的确存有一定的关联。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人类的魔法能力并非通过掠夺得来，我就是最好的例证——却也不一定就是天生的。”我受宠若惊的向这位纡尊降贵的地底大明星点点头，身体前倾用手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角度，“人类之所以能使用魔法，这和他们灵魂特性息息相关。”说道这里我顿了顿，下意识的望了对面的衫斯一眼，他挑了挑眉骨示意我继续，但已经有反应快的怪物意识到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了，而零星的喊出了几个关键词条。
“没错，看来你们已经有所察觉了，这也是为什么怪物得到了人类的灵魂后会变得更强的原因之一。为什么我能像你们一样自如的使用魔法？这受到两个层面的制约。首先，我具有魔法天赋。其次，我的灵魂较为特别。”
我象征性的依次竖起了两根手指晃了晃，大概是由于第一次使用自己的嗓音说了这么多话而觉得喉咙有点干涩难受，还由于突如其来的灯光投射而缩了缩肩膀眯了眯眼：“关于人类的魔法天赋，主要是受遗传因素影响。就和你们怪物一样，不同类型的怪物擅长不同种类的魔法。人类中的某一特殊群体，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魔法师，他们天生就具有魔法的适应性，和你们一样对魔力有很强依赖性。这样的适应性从何而来，一直都饱受争议。有人认为，这只不过是生物趋同进化导致的巧合。还有人认为，他们和你们这样的魔法生物有着极大的渊源……”
“即具有亲缘关系。”
“哇，换而言之，人类真的是由骷髅进化而来的吗？！捏嘿嘿嘿嘿！！”帕派瑞斯扯着我的半截子话就发表出了难以置信的高见，在某些知情人士——比如说坐在安黛因身旁的前皇家科学院首席——捂着嘴鼓着腮帮子的嗤嗤憋笑声中及其他怪物不明所以的呆滞状态下，同样有着科研背景的矮个子骷髅为了避免歪楼而合上了一只眼窝，他苍白的面孔上挂着难以捉摸的露齿笑，语调诙谐的点拨提示道：“我想，祂的意思应该是，‘混血儿’。”听到自家兄弟接话的帕派瑞斯悻悻的撇了撇嘴，似有所悟却不依不饶的困惑道：“好吧，这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了，这是逻辑问题。就像你可以说这孩子长得真像他爹，但不能说他爹长得真像他儿子一样。”
毫无疑问，有他这样出色的喜剧演员坐镇，这次的访谈理应是彻底严肃不起来了。
此起彼伏的笑声打破了有意无意之间渐趋压抑的氛围，我接过镁塔顿递给我的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等大家笑得尽兴以后，才把话题重新带了回去。
“除此以外，我们灵魂层面的资质同样引人瞩目。就算没有先天的魔法适应性，有些人类依旧能凭借后天的努力去获得相应的魔法才能——但这是有条件的。实际上，你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利用起了人类灵魂的这种特性了，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我不动声色的偷偷瞥了一眼身旁躯体呈现半透明状态的Chara，祂红润的双颊看上去跟熟透了的苹果似的，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格林童话中描写白雪公主外貌的那段话‘她的皮肤真的就像雪一样的白嫩，又透着血一样的红润’；同时又根据祂的身世联想到了被剥夺了美妙的歌喉，毎一步都好像在踩在锥子和利刃上，却由于不愿杀害所爱之人，在黎明时分化作了泡沫且无人知晓其挣扎与痛楚的海的女儿。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并不是她最终的结局：
“你们中的绝大多数或许还被蒙在鼓里，维持整个地底正常运作的能源核心，其原理是将热能转化为魔力电能。在它的中枢转换器当中，使用到了人类的灵魂。”
安徒生童话中小美人鱼故事的结尾是，接引她去往天空的精灵告诉她，人鱼没有不灭的灵魂，除非她获得了一个人类的爱情，她的永恒存在要依靠外来的力量。但她即将化作的天空的女儿，则可以通过善良的行为创造出一个灵魂来：‘三百年以后，当我们尽力做完了我们可能做的一切善行以后，我们就可以获得一个不灭的灵魂，就可以分享人类一切永恒的幸福了。’不仅如此——
【‘我们也许还不须等那么久！’一个声音低语着，‘我们无形无影地飞进人类的住屋里去，那里面生活着些孩子。每一天如果我们找到一个好孩子，如果他给他父母带来快乐、值得他父母爱他的话，上帝就可以缩短我们考验的时间。当我们飞过屋子的时候，孩子是不会知道的。当我们幸福地对着他笑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这三百年中減去一年；但当我们看到一个顽皮和恶劣的孩子、而不得不伤心地哭出来的时候，那每一颗眼泪就使我们考验的日子多加一天。’】
没错，恍惚与此时此刻如出一辙的预言。
突如其来的激烈争论打断了我心猿意马的思路，连拿起麦克风的镁塔顿出面都压制不住现场的混乱。我站了起来，把自己的话筒摘下来握在了手里：“请冷静，对于这样的做法我并没有任何想要表示诉责的意思，因为人类自己也曾这样做。在人类文明的诸多神话传说里，都有提到过类似的记载和描述。从‘把灵魂献给神秘的魔鬼以换取无与伦比的力量’到‘国王与丰饶的大地女神缔结婚约以获得庇佑’，都是某种祭祀的真实写照。这种祭祀的本质，就是借用人类灵魂的力量去达到转化能量或是引流外来魔力的目的。”
“……作为没有物质躯体的魔法生物，你们对魔法有着超乎寻常的控制力。然而，你们缺少一个‘总闸’，一个宛如心脏般强而有力的‘轴泵’。你们的灵魂太过脆弱，承担不起这样的重任，人类的灵魂却恰好相反。不仅如此，在作为‘核心’驱动的同时，人类的灵魂还具有超导体和增幅器一样的属性。”
已经提到了拿不准态势走向的敏感话题，我语速的不由得变得越来越迟缓，并下意识的低下头去观察着台下逐渐安静下来、由于过度惊讶而瞠目结舌的怪物们。我的喉咙迫于紧张而哽塞生硬着，还有意无意的握住了帕派瑞斯出于担忧而抓住我手臂的右手，回过头看了看他，接着便放开他的手径直走到舞台中间去了：“你们能动用的魔力大部分是积蓄在身体内部的，且超出一定限度就可能导致自身的消亡。人类却可以想办法去吸收利用外界蕴含的能量，甚至是以榨取自己生命为代价去转化透支——”
“这就是‘决心’。毋庸置疑，将人类灵魂和肉体的作用都纳入考虑范畴，只要有足够的实验数据作为支持，从理论上讲这甚至能推导出魔力最大输出功率的确切公式。”
我注意到艾菲斯的表情变了，慌乱中透着点儿焦急，手足无措的她应该是在向衫斯使眼色，然而对方并没有出言阻止我。只是我还是不太敢去看他的反应，他过于出众的观察能力总会让我莫名其妙的感到一种难以预测的窘迫和难堪：“任何一个研究者都会为此感到震撼，也的确有前仆后继的实践者这样去求证了。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呢？与遗传有关，就筛选出最优异的基因；与灵魂有关，就选拔出最出色的灵魂。于是以血统论尊卑的名门望族便应运而生，用以维系魔力供给的新鲜祭品也源源不断，能够叠加效果…、就再好不过。”
“值得一提的是，地面上的人类现在已经不再这么做了。辉煌一时的魔法师们，基本上也都没落殆尽。地面上的世界既没有魔法更不存在怪物，请允许我先跳过第二个问题，第三个问题的答案便已呼之欲出。”
“——‘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往地面’对吗？你们是被七位人类魔法师给封印在地底的，也就是说你们在魔法上的造诣曾经输给人类过。既然如此，这么强盛的魔法时代怎么就会在地面上销声匿迹呢？”
在慢了半拍不止的强度高到近乎于煞白的灯光投晃过来的笼罩下，我视野之中的观众席上的情况随之变得一片漆黑。虚实交叠的空间顿时蔓延扩散开去，沉寂辽阔得再也分辨不出谁是谁。目光猝然落空的我干脆睁开双眼对着他们笑了笑，沉甸甸的麦克风那光滑的握柄上沾染了手心里黏腻的汗渍，给我一种它随时随地都可能脱手掉下去的错觉：“很简单，除却自然魔力逐渐消退的环境因素以外，人类还杀死了自己的魔法师。”
“刚才我提到过，天生的魔法才能与遗传有关；就算是后天的，也必须以灵魂为媒介，以非常规的方式才能获得，更何况任何事物都有其使用寿命。如果说第一种不够‘公平’，那么第二种则是消耗品。魔法对人类来说并不具有普适性，随着社会发展其存在必然会引发争端……”
“最终，人类的魔法师沦为了惨遭宗教及种族迫害的牺牲品。”
出于对历史的尊重和悼念，我重新闭上了双眼。
从基督教对其他神话系的迫害污蔑、风靡欧洲中世纪的猎巫运动、长达两百多年的圣战，再到信仰坍塌后的邪教横行、美洲殖民者对土著文明的赶尽杀绝、二战时期的纳粹主义、部分国家秘密进行的实验研究——诸如此类的状况在人类的发展历程上层出不穷，罄竹难书。
这很正常，人类既然是这个传奇时代的开创者，那么自然也就有权力去终结它。
“从加害者到被害者的命运剧变是发人深省的，你们把这认为是一种报应也未尝不可。我在谈判协议上划定出的离开地底的最低时限绝不是为了刁难你们，而是希望你们在走出地底前能做好充分的准备。你们对人类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刻，你们不能光用‘决心’这个词来概括人类不可战胜的一面，你们要知道‘决心’到底意味着什么。”
【人格模拟：10%】
给我一个足够优秀的范例，我就能够去参考和学习。估计是一次性说得太多的缘故，我的嗓子已经开始发哑。凭我自身的行事风格很难去当众说出这种基于现实却尖酸刻薄到不近人情、同时还极富煽动教唆意味的言辞来。但据我所知有一个人可以信手拈来般做到类似的事情，我就只能先东施效颦一下了：“别说是像你们这样的异族了，就算是同胞我们都会反目为仇。这不是说我们天性有多么残暴，相反我们中有不少人和你们一样善良。我们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犯下诸多罪行？为什么还要屡次发动战争？甚至有人还以此为荣？”
“因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一条对我们不再是一个自然现象的描述，而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规则。当一个物种开始企图去扮演上帝，妄图成为整个世界的主宰，不再仅仅依赖被动的优胜劣汰而主动去谋求‘进化演变’之时……”
——“你们当然会感到害怕，不是吗？”
【人格模拟：20%】
我理所当然的伸出手去，向置身于黑暗之中且保持沉默的人群发出诘问。受制于某种我并不想承认的心理因素的干扰影响，视觉感官已经出现异常，眼前的景象刺刺拉拉、闪烁不定得跟个花了屏的显示器一样。好在我早有先见之明让Chara处于灵体状态并和我保持联通，这样的话我可以借助祂的视觉去捕捉正常画面，而不至于像过去一样陷入失明的困境。祂现在就站在我的身后，通过祂的双眼去注视着我早已不愿意亲眼目睹的这一切，这比想象中要简单多了：
“在我们之中，不乏有这样的人。他的双手越是肮脏，眼神就越是亮得发烫。‘仅仅是因为你认为你能这样做’这句话其实应该反过来说，即‘既然别人都做得到，没理由我会不行’，所以才非做不可。相信自己只要凭借努力就能做到任何事情，没有比这更狂妄的自我认知了。如果实在做不到，那也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方法不对。我们不会认为自己就是最强的，却也不会承认自己逊色于任何种族。”
“你们要拿什么和我们比？”
睁开双眼上前一步单手抚上胸膛，缓缓的合拢手指攥紧了衣衫单薄的前襟，体温升高语气也跟着变得乖戾。我清楚的知晓此时此刻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的兴奋而恶劣的嘲讽笑容并不属于自己，但内心依旧不可控的为此鼓噪雀跃着。我觉得他们可怜极了，就算右手上还拷着阻断魔力运行的抑制器，我一个人也能杀光他们所有人，因而莫名感到庆幸般唇角扯开的弧度上扬得越来越大：
“就凭你们那失去意志力后一碰即碎的羸弱躯体，还是那份单纯脆弱的无辜善意？要知道‘善良’之所以珍贵，有着不可估计的分量值得人去尊重，是由于它能对抗和战胜‘邪恶’。如果做不到，它的意义就只停留在表面，轻而易举就会被篡改和剥夺。这就和生命的价值一样，如果你不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致，那么总会有人去榨取原本属于你的部分。”
【人格模拟：30%】
“在地面上，或许有人类会同情你们，但不一定会伸出援手。不要期待有人会把早就被遗忘了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你们不过是早在几千年前就被我们所击败的种族，凭什么要求我们平等的对待你们，还要将我们已经独占的资源和文明成果分享出去？……”我不再畏惧于去和任何人对视，只觉得这舞台还不够高，倘若能够居高临下的俯瞰所有人就好了。他们死在我手上或许比走出去地底的结局要幸运得多，但我绝不能这么做，“听到这里，也许你们会觉得很不公平，觉得人类不可理喻，甚至为此感到恐惧、绝望想要退缩，但那也是错误的。”
无论如何，我不想变得和他一样。
【人格模拟：20%】
“就算现实是如此的残酷，我们其中依旧有人相信，应该维护双向的平衡，而非单向的碾压。虽说绝大多数倾向后一种，毕竟只专注一边总比照顾两头要来得轻松。可清醒的少数人明白，不能再任由人类无节制的挥霍下去了。这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我们自己。作为极富情感的生物，人类却崇尚着理性。但理性也分为两种，即天然理性与机械理性……”
声音已经沙哑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我转过头去看向镁塔顿，脸上肆意妄为的笑容逐渐褪去。这个地底的大明星像是被吓坏了一样，握着话筒一动不动的愣在原地：“天然理性追求理想或和谐的合理性，机械理性则追求效率或利益的最大化。有时候，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可一旦付诸于行动就变了味。即便有人想要构建人类和怪物能够和平共处的理想社会，最终会演变成折磨彼此也说不定。大家都想过上符合自身心目中所定义的美好生活，便下意识的去争取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从而忽视了站在对方的角度去考虑。”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定下最低时限的原因，‘什么时候能去往地面’这个问题的答案取决于你们自己。”
“至于如何去和人类交涉，还能在地面争得一席之地的方法我也已经告诉你们了。人类废除魔法是为了‘公平’，那么重启魔法就是为了‘利己’。得益于科技的不断更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要证明自己才是最优异的一方，就必须掌握别人没有的东西。‘我’的出现就是对此类欲求最明了的回应——”
“我能使用魔法，他们想要研究魔法，以及人类灵魂的特性。像你们这样的魔法原生种要是出现在地面上一定会引起轰动，所以才需要先‘避避风头’，以便于压轴登场。这是机遇，同时也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危险。”
【人格模拟：30%】
Chara在身后用双手按住了我的肩膀，以一种称得上别扭的姿势低头看着我。这是很古怪的一件事，在下意识仰起头的一瞬间，我从祂的视野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双瞳蜕变成了璀璨金色的自己，而自身的视野则是漆黑一片。我牢牢的握住了麦克风的握柄，终于放弃了使用自己干涩得已经能品尝得到喉咙深处刮起的一丝血腥味的嗓音继续说话：
“作为人类，你们知道我是怎么看待怪物的吗？实话实说，我觉得你们很弱，还很奇怪。人类是狭隘的，总会以自身的想法去揣测对方的意图，因而极富偏见。我知道这里有不少怪物以战斗为乐，但对人类来说战斗则意味着挑衅，是掠夺的前兆，是比拼的号角。我们对此趋之若鹜，就算是和平时期，暗地里的较量也从未停止过。要是你们输不起，在双方达成信任之前，最好先别这么做。”
但我不知道这是否才是原本应该呈现的【自我】。
我和他最大的差别，就在于感情是否完整。可无论我学得有多么惟妙惟肖，都会止步于最关键的一步。他们当然会厌恶于我，因为我不会去‘爱’着他们，就算是虚情假意的也不行。天平没办法改变两端砝码的重量，只能尽可能精确的衡量出它们的数值相差多少来：“你们不曾知晓我姓名，也未了解我的过往，却依旧满怀热情的以善意相待。我非常感激你们的真诚，并很荣幸能和大家成为朋友——你以为我会这么说么？不，事实上我一点儿也不想成为你们的朋友——因为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在你们无忧无虑的时候能与你们一同玩耍分享；我做不到，当你们询问起关于地面的情况时能以轻松的口吻去鼓励支持；我做不到，仅仅因为于心不忍就要对你们无意间给人带来的痛楚熟视无睹。我甚至没办法去保护你们，因为我自己也弱得要死。”
“……我之所以会失足坠落地底，是由于我逃离了地面。你们眼中的救世主，不过只是个自身难保的胆小鬼罢了。”我冷嘲热讽般森然缓缓的咧开了嘴，对已经站到身边的Chara笑了起来。我或许不该对祂这样做的，因为我注意到祂脸上乖巧温和的微笑即刻变得僵硬了，我便立刻移开了与之对视的目光，“感情或许可以打动他人，但只有实力才能改变世界。倘若不想让命运的枷锁再次架到自己的脖子上，那就去挣脱。你们可以没有像人类一样的‘决心’，但不能没有尊严。毕竟你们想要争取的是自由，而非怜悯。你们是‘魔法’本身，‘魔法’引发的即是‘奇迹’，不应该这么轻易的遭到破坏。”
“为什么你们会这么天真呢？天真到似乎将真相告知你们都是一种莫大的伤害；为什么你们会这么脆弱呢？脆弱到仿佛去要求你们做出反抗都是一种过分的苛求，而我却只能这么做。”
【人格模拟：20%】
——“告诉我，我究竟该如何去帮助你们？我多么希望你们能明白，越是切实可行的承诺，就越是具体和沉重啊。”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了，‘为什么我不爱笑老是一副郁郁寡欢的表情’。这些都只是关于地面的部分真相，关于地底的真相…、还是不要多说为妙。只怕打破了美梦，便有人会像雨天躲在泥土里不愿爬出来透气的蚯蚓一样溺死其中。我将之公之于众，本是为了唤醒沉睡中的无畏者，而不是提供新的借口让你们逃避现实的。如果你们真想知道……”我有意无意的狠狠攥紧了空无一物的左手，拧得指关节生疼，才微微侧身将似有若无的目光投向了衫斯所在的位置，并垂手放下了由于自己不再使用真正的嗓音说话便失去了实际作用的话筒，“先想办法说服我再说吧。”
【人格模拟：10%】
“我很抱歉，真的，我愿意为自己无法全身心的去信任你们而道歉。我知道你们已经非常努力了，每个人都在竭尽所能的过好每一天。然而这还不够，远远不够。越是简单纯粹的东西就越难以获得和保存下来，就像‘爱’一样。我甚至都无法断定，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爱’是否真实存在。但我宁可相信它就藏在这世界上的某一处静静等待着被人发现，并愿意去追寻它。”
【人格模拟：0%】
“这就是全部了。”伫立在强光照射所产生的一小片黑沉投影之中，我低下了头去。随着异常状态的渐渐抽离，超负荷运转的情绪机制像是彻底枯竭了一般，令我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触动。就算站在舞台中间努力的睁大了双眼，也只觉得倦怠和空洞，整个人就像是遭到了一层无形厚重的屏障隔绝阻断一般格格不入，“在此诚挚的祝愿你们能获得幸福，我的朋友。与此同时我无比的希望你们能做到任何自己想做到的事情，并以此来告诉我，‘看啊，这没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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