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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undertale:我讨厌你

undertale:胆小鬼

51.

故意将人逼入绝境,再取其挣扎以为罪,这和构陷无异。

公正合理的戒律从来就不是为了惩戒他人才诞生的,而是为了一视同仁的保护善意才一直存在着。它的约束并不冰冷,它的判决绝非残酷。我曾发誓要去证明这一点,哪怕需要用自己的一生去作为证据。

——因此,我要去做。

当一个又一个事实浮出水面,赤裸裸的真相未免会过于令人失望。但没有关系,我可以去理解。可悲的是,有时越是理解越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明明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他们却在种种不可控的影响因素下使用了最为危险狭隘的那一种。到头来似乎谁都没错,却共同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惨剧。

所以,你要我怎么再去相信他们呢?

如果选择宽恕,就不得不容忍他们无意之间给别人带来的那些伤害;如果选择苛责,就不得不轻视他们孤注一掷令自身蒙受的这些痛楚。我该感到庆幸吗?倘若换成他站在这里,一定会将这样无解的境况归咎于当局者的「愚蠢」与「弱小」,然后揩去眼角因大笑而溢出的泪水,理所当然的将其付之一炬吧。

而我却做不到。

非要问为什么的话,那便是在你看来我亦是与他们相差无几的懦弱无能之辈啊,兄长。

——

镁塔顿的节目比我想象中还要刺激。

就在我调整好了情绪答应了参与节目录制,牵着帕派瑞斯的手向再次出现的艾菲斯询问相关事宜,双方的话题却莫名其妙的扯到了关于制造镁塔顿的作为电视娱乐明星的出发点上去时,伴随着连续不断、咣当作响的巨大噪音,他忽然就震天动地的从旁边破壁而出了。我被他这样硬核敬业的出场方式给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的侧身就把身边帕派瑞斯的双腿抱得紧紧的。高个子的骷髅因此而窘迫得不行,因为我一激动差点一头撞到他髋骨上去。根据作为主持人的镁塔顿那极富表演性的夸张言辞,以及周围投射出的光怪陆离、旋转闪烁的彩灯来看,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现场直播了。我一想到刚刚突击拍摄到的画面可能已经把我极其丢人的反应投放给整个地底观看了,就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为好。

这个有着方形外壳和富有磁性的男性化的性感电子声线,前身疑似是幽灵怪物的机器人先是狠狠的夸了我一翻,把我掉落地底以后做到的光荣事迹通通介绍了一遍,说我是备受怪物瞩目的地底小明星,最后十分遗憾的告知了观众我目前处于为了配合科研工作无法使用魔法的特殊状态。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表示对我现在的境况十分感兴趣。他想知道在不借助任何魔法的帮助下,作为人类的我是否还能和过去一样表现出色。他单手拿着话筒向我发出了挑战邀请,我便若无其事、挺胸抬头的从帕派瑞斯的背后站出来颔首接受了。可能是考虑到我没有类似的经验,秉承着从简入难的原则,他首先采用了你问我答的经典模式。

就算他所提出的一系列问题颇为出人意料,难度也越来越大,可都还算在我的能力之内——虽说也有搞不懂题目而答错扣分的时候。也许是看我被镁塔顿无厘头的提问风格刁难得太过了,艾菲斯还十分紧张的站在一旁给我比划答案,这种简陋且原始的作弊方式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我当然不能接受有违规则的场外援助,但还是对她投去了感谢的目光,却坚持着继续答错。艾菲斯偷偷摸摸忙活着给我比划答案的动作顿时僵硬了一下,然后做得更加卖力和坚定了。又过了一会儿,镁塔顿问了我一个很是奇怪的问题。他问我是否会亲吻幽灵,而显示屏上给出的四个选项全是【没错】。

……我知道作为电视明星的他多少有点自恋,却没想到他已经自恋到这个地步了。

可是我真的不太想去亲吻幽灵,不是说我对它们存有什么偏见,而是双方的文化观念不同,他要是出题时在‘幽灵’前加个严谨点的限定语就好了。我不知道他们这边幽灵怪物的具体来历,但在我们那边其存在百分之百和死去的人类灵魂的转化有着紧密联系。所以既然人家都已经死了就不要再去非礼人家了,就算是为了表达喜爱之情这也不太妥当。再加上我不能说谎,选项却逼迫着我言不由衷,这就很令人窒息。我迟疑了片刻,最后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在他的侧脸——如果这个方形的面板算是他的脸的话——“吧唧”了一下。反正他的身体是台机器,这就当亲了一台自带AI功能的电视机吧。他看上去高兴极了,再加上在场的其他两个怪物都在欢呼起哄,我就算是把这道题偷换概念搪塞了过去。

以及,艾菲斯果然暗恋安黛因。

等全部答题结束后,镁塔顿告诉我由于我刚刚连续答错了三道题,所以等到参加访谈节目时我得回答三道由地底怪物们在社交平台上推出的所有人都感兴趣且得票数最高的秘密问题。我对这样的结果感到了惊讶,因为从游戏一开始他采用的分明就是计分制,结果这个得分和最终的惩罚毫无关系。这显然是种声东击西的令人不知不觉之间就放下了警惕性的狡猾做法,我原本还以为只要我不扣分到六十以下就算合格了呢。但这没什么大不了,我这样想着,便坦然的接受了这个要求。他同我们告别之后就火速离开了这个一片狼藉的【案发现场】,徒留下我与面红耳赤的艾菲斯、欲言又止的帕派瑞斯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我告诉帕派瑞斯我有话想跟艾菲斯单独谈谈,让他在楼下等等我们,随后就叫上因为被当面戳破了小心思而羞赧不已的艾菲斯上二楼去了。

“我有一些话需要麻烦你转告一下衫斯。”我顺手把自己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回过头就看到穿着白大褂的艾菲斯故作镇定似的扶了扶自己鼻梁上架着的小圆框眼镜。她无意之间流露出的局促不安的慌乱神情,令我忍不住对她微笑了一下,“你用不着这么忧心忡忡,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只是我的一些猜测而已。”

“我猜衫斯他能看见,或者说梦见【未来】对吗?”我一边走回自己的办公桌一边这样概括化的问到,她闻言捧握着双手很是错愕的睁大了双眼,讷讷的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我便自言自语般的接着说了下去,“这是非常罕见且古老的天赋了,人类通常称之为【预言】或是【先知】的能力。大部分人认为这是半梦半醒时大脑产生的一种精神幻觉,只有少部分人愿意相信,这是有关于灵魂属性的奥秘。”

“……只有这样,才能较为合理的解释他身上出现的某些不符合逻辑推论的异常行径。你不用勉强自己去回答什么,艾菲斯,听我说就行。”我挥了挥手,让额头上冷汗直冒的她不要再支支吾吾的绞尽脑汁的去思考该怎么回应我了,并踮起脚尖费了点劲儿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去,“你要告诉他,任何【未来】都是计算得来的结果,它是变量而非定值。他预见到的未来显然也不止一种可能性,然而那绝不是【全部】。如果他能预见全部,他的大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大脑,总之,他会疯掉。”

“这趋近于【源代码】和【目标代码】之间的关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这是你们世界基底所认可的说法。尽管还有更高层次的分类,但先就这样吧,因为今天我不是来说这个的。”我坐在较高的办公桌上冲她摊了摊手,随即郑重其事的睁开了双眼,定定的注视着她,“我只是想问问他,在他所预见的未来当中,他是不是看见自己死了无数次,也看到身边的亲朋好友死了无数次,从而切身体验到了何为无能为力的绝望和濒临死亡的恐惧呢?”

“……”

艾菲斯一言不发的瞅着我,眼神黯淡而讶异,脸上略显凝重的表情看上去可以用发愁和纠结来形容了,还有些无缘无故的低落沮丧。

“他一定饱尝过,否则他不会这么讨厌人类。那么,他难道就‘习惯’了吗?依你所见,他有因为自己死了很多次就不再害怕死亡了么?他有因为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你们死去就不再感到痛苦了吗?”

我心平气和的向艾菲斯求证反问道,意料之中的看到她攥紧了自己的衣袖。作为科学家的她知道的肯定不比衫斯少多少,事实上,他们俩有很大几率就是一伙的,或许其中还夹杂着其他我不知道的怪物:“他当然没有,相反,似乎还越来越疑心这一切会真的发生了。既然如此,你们凭什么认为当一个人类孩子拥有了重置的能力以后,祂就能克服对死亡的抵触,将他人的每一次加害都不假思索的加以原谅呢?”

“他所见到的不过是幻觉记忆中的某些片段罢了,都已经成这幅鬼样子,掉下来的人类孩童所要经历的可都是完完整整发生过的现实。有些事情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次数的增加而累积下去…你们是把掉下来的人类孩童当成了一台没有感情的决心机器了么?还是永远都用不坏的那种。”

“听着,如果你们是真心想让我和地底的怪物们成为朋友,那以后就应该坦诚相待,以便于共渡难关;如果你们只是想找个冠冕堂皇点的借口把我当成更为趁手的工具,那还是算了吧。”我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几乎把胸腔里的空气全部挤压出去完了,才深吸了口气理所当然的以告诫般的口吻喟叹着说这样道,很是勉强的对她笑了笑,闭上了双眼低下头不再去看她。我有意无意的用手指紧紧的扣住了桌子坚硬的边缘捻了又捻,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把自己最想说的一句话给说出来了,“我不想死,可以的话,一次都不想。就算我没有完整的感情,也一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无法理解,作为知情者的你们为什么要对祂的处境视而不见?在没完没了的周而复始中,祂活下去的意义就只剩下了‘吸取教训,赴死重来’。‘拯救’不是以命抵命,‘复仇’才会以牙还牙。

——你就那么痛恨人类吗?衫斯?

“I don't want to die。【我不想死。】”我用自己的声音对艾菲斯重复强调道,喉咙里却像是卡了块什么冰冷而沉重的东西一样哽塞住了,乃至于气息不稳的微微颤栗着,“I've already died。【我已经死过了。】”

和艾菲斯交谈完之后,我下楼去和帕派瑞斯汇合了。当我从电梯上下来的时候,他正双手合十仰着头满怀期待的看着我,我知道他还在为我之前在节目里的表现而倍感兴奋着。我把手里拿着的一盒冰激凌递给了他,他一下子睁大了黑漆漆的眼窝,‘捏嘿嘿’的微笑着道了谢接过去了。我们整理好行装走出了实验室,他原本还问我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晚的,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一出实验室迎面就是一股热浪袭来,我们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继续前进。而就在我用舌尖抿化了冰淇淋的某一刻,我忽然听见了心底传来了久违的另一个声音。

是Chara。

“你终于开始讨厌他了?这可真稀奇。你感到后悔了吗?”

我听见祂用孩童才会有的率直亲昵口吻这样明知故问的嬉笑道,恍惚间令我产生了祂就倚靠在我身后,和我紧紧的背对而立的错觉。我知道这是共享记忆和感情带来的链接既视感,我没有拒绝祂的访问,还是像过去那样把权限交给了祂。由于我莫名其妙的停下了脚步,走在前面的帕派瑞斯已经不明所以的回过头来看我了。我睁开眼望向他苍白瘦削的面孔,却感觉到有人拨开了我脸侧垂下的头发,还帮我别到了耳后去。周围仿佛静音褪色了一瞬间,时间也凝固了,信号乱码般扭曲斑驳的黑白色电子讯流滋滋的从前方视野中闪烁掠过,随即又不知不觉的恢复了正常:“我是喜欢他们的。我不会因为某个怪物就对他们整个种族产生偏见,也许这其间还存有什么误会。”

“你太顽固了。你对人类也是这幅宽宏大量的态度,可结果呢?这就是为什么你会三番五次遭到背叛的原因。你不是不会,你是不敢。你不敢去‘敌视’或‘仇恨’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只因为……”

“你希望自己能像过去那样毫无芥蒂的‘爱’着他们。更确切而言,你其实从未真正去‘爱’过,否则就不会这么脆弱。”祂心平气和的这么阐释道,转过身从后面点了点我的心口拍了拍我的背。我一边把最后一勺冰淇淋吃完,把盒子放回异了次元的储存箱里,一边向帕派瑞斯走去。我把他吃完的冰淇淋盒也接了过来,并主动握住了他的手。由于强烈的情绪波动,意识层面的幻觉侵蚀覆盖了现实数据,Chara握住了我右手上的抑制器,凑到我耳畔低语。我怔怔的缓缓转头对上了祂绯红色的眼眸,近在咫尺,祂眼底里我的影像清晰可见,却是披散着长发穿着纯白色病号服的模样,“不要强迫自己去理解他,不要费心思替他去找理由。他将会因为你的仁慈而轻贱于你,就跟那些人一样。”

“你这胆小鬼。”

咔哒。

祂抬手遮住了我的双眼,我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多次经历过死亡的人,他们存在的界限将会变得模糊,乃至于逐渐消散,同样处于灰色地带的灵魂体对此的触及却会更为敏感。我可以洞察到重合在此平面上的多纬度的界面,但我不想去看,不想知道对于现在而言早已被抹去的罪行是如何发生的。然而来自过去的印记不可抹去,视而不见等同于帮凶,呈现在眼前的真相都将一览无余。我低着头和帕派瑞斯手拉着手一前一后的走了一段距离,被我拂开手掌的Chara则在身后拥抱了我,与我合二为一没有再多说什么,刚刚毫无预兆皲裂崩坏成光怪陆离的阴翳无色的世界也猝然切换了回来。我们走在传送带上的时候碰见了一个长得像小型火山一样的怪物,它头顶上甚至还在冒热气和淌岩浆,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然后它就蹦蹦跳跳的向我撞过来了。

甚至还急急忙忙的说着“你受伤了,我来帮忙”一类的话,由于我还沉浸在之前的错屏当中,便条件反射的张开双臂抱住了它,结果它一部分的岩浆直接洒到了我身上。这样引起的后果是惨烈的,我的右臂立刻被严重烫伤了一大片,长袖条纹衫也直接变成了短袖,侥幸的是并没有烧起来。唯一的好消息是手腕上抑制器没事——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坏消息是我由于无法动用太多的魔力,受伤后愈合所需的时间也跟着延长了。我在反应过来以后就赶紧把残留的岩浆甩掉,往嘴里塞了根好棒冰,并和这个名为火金的小怪物拉开了距离。在看到我受伤以后,它也表现得非常惊讶。站在旁边的帕派瑞斯接住了没站稳差点一屁股跌坐到传送带上去的我,瞪大了眼珠子惊恐万分的大喊大叫着把我抱起来就往回跑。

我很想告诉他旁边有反方向的传送带可以乘坐,但他硬生生的凭借自己的大长腿超越了传送带的递推速度跑回去了。我耷拉着无法动弹的右臂,只觉得烧伤处的边缘在火辣辣的剧痛,额头上冷汗直冒。周围热得不行,加剧了伤口的不适感。如果我喜欢流汗就更糟了,这还算躲过一劫。我嘴里叼着好棒冰死死咬着,才从实验室出来不到十分钟就被帕派瑞斯给送了回去。艾菲斯大概是从监控里看到了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进去她就搬了个应急医疗箱出来。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帕派瑞斯就一直在给我的胳膊冲冷水,我倒是不怎么在意自己肌理受损而变得面目全非的右臂。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恢复能力虽然削弱了,但还是比普通人类强。这种程度的伤势就算不去处理,过个一两天就能自行复原。

但还是很痛,痛的我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恨不得砍了这条手臂为好。坏死的部分已经没有痛感了,但其余部分却钻了心的疼。

帕派瑞斯一直在安慰我,我却生出了‘不如死一次再活过来’的极端想法,和不久前才对艾菲斯他们大放厥词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直就是报应。我最终还是受不了偷偷切断了自己右臂的痛感知觉,即便我以此为耻。或许他不该安慰我的,这让我变得更软弱了,居然连这也承受不住,明明在战场上并非如此。坐在升高了的椅子上把手臂交给帕派瑞斯和艾菲斯清理、冰敷和包扎处理我别过头去,反思着自己被没收了魔法使用权后就变得格外倒霉的罕见经历。烫伤我的小怪物显然是好心办了坏事,只能怪我自己没躲开。等伤口处理完之后艾菲斯结结巴巴的劝说我至少在实验室休息一天再走,考虑到帕派瑞斯的感受,我同意了。

順便一提,我和帕派瑞斯一起去取冰块时,在实验室的冰箱里发现了几瓶番茄酱。衫斯肯定在实验室,可是我找不到他。或许是看到我右手受伤了,吃晚饭的时候帕派瑞斯一定要手把手的喂我。我试图告诉他自己可以用左手吃饭,还没说出来他就愁眉苦脸的用叉子卷巴卷巴把意大利面塞我嘴里了,好像受伤的不是我而是他可怜兮兮的内心。我嚼了嚼,是番茄口味的,他大概把他哥哥的番茄酱给我吃了。吃完晚饭我们仨坐在一起看动漫,我就把脑袋枕在了他的大腿骨上。他黑色的紧身衣摸上去滑滑的,骨头也硬邦邦的。但由于自身身体机能受损的原因,我没什么精神,这样靠着他我觉得会好点。他最后干脆把我抱起来了,手臂吊挂在胸前以减少活动的我半窝在他的怀里莫名其妙的有点想念托丽尔王后。

这是我平生以来第一次被烫伤,感觉上比其他外伤形式都要疼。

晚上躺在床上快睡觉了,帕派瑞斯凭空掏出了个绘本要给我念睡前故事。怪物们同样能使用异次元箱子一类的储存方式,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能一瞬间拿出很多骨头攻击的原因,他家里甚至还放着一大箱。可是和我周游地底他还是背了个大行囊走,可见的确是很热爱生活。他一直在用衫斯过去照顾他的方式来照顾我,我本来对此是没有什么特别感想的,现在却格外矫情的无从适应起来。睡前故事没听进去就算了,还胡思乱想得越来越精神。我真的很想知道这兄弟俩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从性格到喜好双方都相差悬殊乃至截然相反,为什么还能相处甚好,因此不由自主的就脱口而出了:“帕派瑞斯,你会无条件的爱着你的兄弟吗?”

但这句过于直白的询问刚说出来我就后悔了,而赶紧欲盖弥彰的捏紧了被子边角侧过头去添上了一句:“…你会的,你一定会。”

“是的,我会。就像我也会无条件的去信任你一样,人类!”

他倒是毫不介意的捏嘿嘿的露齿笑着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反而加重了我对此的困惑,因为我无法做到这样的事情。不是说对于特定的人或怪物无法做到,而是对所有的群体都一样。哪怕面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没办法做出这样的判断。

真奇怪,这股突如其来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呢?我难不成期待过他们能让我真心实意的喜欢上这里吗?我将之视为家人,却无法寄予同等的情感。这难道是我的错吗?地底的每个怪物都有他们的可爱之处,毋庸置疑都怀着善良的本性。我深知这一点,却无法再借此说服自己。

“我必须得说一句,我好像有些讨厌你的兄弟了。”我闭着眼掀开被子拖着一条手臂歪歪斜斜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喃喃自语般捂住脸称述道,低低的呼出一口气。我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发烧,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捧着绘本的帕派瑞斯顿时惊讶的愣了愣,有些尴尬紧张的皱起了眉骨,无措的移了移黑漆漆的眼窝,还焦灼不安的扯了扯自己的红披风,“噢,好吧…那我呢?你也讨厌我吗?捏嘿?”

“嗯,也有讨厌的一部分,抱歉。”我如是回答到,帕派瑞斯沉默了一小会儿,他呆呆的瞧着我,紧接着备受打击的把绘本无比沮丧的啪的扣到了自己脸上。但下一秒就憋不住了狠狠的甩了甩头,仍旧自信满满的重新振作起来拍了拍胸脯努力坚持道:“没关系!至少现在看起来还是喜欢我的成分更多一些的!”

“为什么你能这么笃定?”我睁开眼望着他,因为喉咙烧得发干而咳嗽了一声,帕派瑞斯被噎住了一下,一边磕磕绊绊的说着话一边放下绘本起身把床头的水杯递给我了,声音逐渐微弱了下去:“因为你这么‘告诉’我了呀。而且说实话,我有时候也挺讨厌他的。”疑似一语双关的他不高兴的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摸了摸下巴这么无可奈何的嘟囔抱怨道,这次换我感到惊讶了:“?你不是爱着他的吗?”

“那我也讨厌他。讨厌他会躲在屋子里吹小号,会到处扔脏兮兮的袜子,还讨厌他总是会讲一些糟糕透頂的双关语冷笑话。”一脸嫌弃的高个儿骷髅双臂抱在胸前,就差没掰着手指去细数自己兄弟的缺点了。我小口小口的抿着温水,很勉强的动用着自己心烦意乱的脑子思考着他说的这些话,觉得没有魔力的加持后自己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所以,你不介意我讨厌你们?”

“嘿,那怎么可能呢?!有谁会不在意自己居然被最重要的朋友给讨厌了的?!呜咕呼呃,我觉得自己失落沮丧得连意大利面都煮不好了,只不过……”

“只不过?”

“我想你并不是真的讨厌我们,人类。要是你真的讨厌一样东西,你连看都不想看到,更别提去认真思考这意味着什么了。你还是很想见到衫斯对不对?也愿意和我坐在一起聊天。你讨厌他,就像你很喜欢他一样。”

这句话有歧义。

到底是指我在讨厌他的同时喜欢着他,还是说我讨厌事物的方式和喜欢事物的表现相类同呢?我不明白。

“还有,只是衫斯就算了。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讨厌伟大的帕派瑞斯呢?人类?对我而言这打击也忒大了点儿,呜。”

帕派瑞斯耷拉下肩膀垂头丧气的叹了口气,用双手挡了挡脸,让我有种他会伤心得偷偷咬手指的错觉。我看了看右臂上缠绕的绷带,还是没敢把痛觉神经给连接上。“因为会很难受。”我闭着眼用左手攥住了衣服前襟,缓缓的收紧了手指。呼吸都变得有些燥热起来,脸颊也烧得厉害。与身体上的沉重无力相比,我的思维却越来越清醒了,甚至比正常状态下还要活跃,“要是全心全意的喜欢着你,我就会感到很难受。我对你本身没有任何意见,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去对待你。正如火金误以为岩浆可以治愈伤口,我则误以为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和决心,所有的问题便都能迎刃而解。”

“也许我离你们远一点会比较好。”

“等等,先别这么快断言。你为什么不再试试别的方法呢?过度使用魔法对你没有好处,你的决心一定有更加恰当的用途。你并不想讨厌我们…众所周知,一个睡着的人没法自己去照镜子。但只要你信得过身边的人,你就不会那么在意自己的睡相咋样了。”

帕派瑞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慌乱紧张了,却还是在尽可能安慰我。他大概是发现了我的异常,特地脱下了一只手的手套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手忙脚乱的把退烧药从旁边放着的医药箱里给我翻了出来:“听我的,别去管衫斯那个讨厌鬼了,人类。伟大的帕派瑞斯能够理解你的苦恼,如果你觉得太喜欢我们会使自己受伤……噢,都怪我太迷人了令人心碎,你可以先不这么做。但别拒绝我们的靠近,好吗?我们可以慢慢来。”

“我也喜欢你。”

“你会喜欢任何人。你太善良了,我却无法很好的保护你,我甚至都不能说谎…而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把杯子暂时交给他,我拿着他递给我的药片对他笑了笑,和着水把药片吃了下去。自从我上次生完一场大病以后他们就开始防患于未然了,也未曾不是一件有利于人类和怪物相互理解的好事。听到我这么说的帕派瑞斯局促的搓了搓手,下定决心似的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他还是会避重就轻:“呃,你好像又给弄反了。听着,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这么申明了: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能保护我啥的,而是我想要去保护你。要是能做到就最好,要是做不到——虽说这种情况在我手里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咱们就一起努力!!”

“你难道不会觉得痛苦吗?”

“当然不!那句话咋说的来着,患难见真情!任何困难都只会让我们独一无二的友谊得到更高的升华!‘Here We Are’!!捏嘿嘿嘿!!‘Are/R’对‘Friend’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不然朋友就变成恶魔(Fiend)了!”

“……我想要喜欢你,我想要喜欢你们所有人。”

——然而胆小鬼没有资格说不。

我「讨厌」你,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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