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在酒吧吃完薯条后衫斯就把我领回了家里，帕派瑞斯果然在家等着我们，看到我跟着衫斯好好回来后还松了口气。衫斯吃了晚饭就把自己关房间里了，也不知道是偷偷传送出去了还是在闭关修炼，对此我居然感觉到了一丝欣慰。因为之前我在吃薯条的时候再次在他面前闹出了一件糗事，我发现我只要和衫斯待在一块就会出问题，简直防不胜防。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吃薯条的时候由于我的右手和他左手是暂时绑定在一起，于是我在衫斯的提示下转过身窸窸窣窣的摸了半天从他兜里掏出了瓶番茄酱……
接着在我想要挤点番茄酱在自己那盘薯条上的时候，番茄酱的盖子整个掉下来了，然后直接把我的薯条浇了个狗血淋头。我拿着空空的番茄酱罐呆愣了好久，在衫斯好心的把自己的那盘薯条让给我、主动把盘子往我这边推了推的安慰下，才不得不接受这种意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沮丧极了，因为这瓶番茄酱是我自己拿出来的，自然怪不到别人的头上，只能说明我是多么的倒霉。我萎靡不振的跟个被雨淋了的鹌鹑一样焉了吧唧的怂成一团，默默是用衫斯盘子里的薯条使劲儿沾着自己盘子里的番茄酱吃，并邀请他和自己一起折腾完了两盘番茄酱过剩的薯条。
吃完薯条后我就把相关的知识一股脑的塞给了衫斯，导致他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恍恍惚惚的，忘记张嘴不说还差点把叉子怼到自己脸上去。还是帕派瑞斯看不下去忍无可忍的说了他两句，他才恢复了正常。我倒是没再去管他，毕竟是他自告奋勇的要上的，那就只能这样了。帕派瑞斯问我和衫斯约会约得怎么样，我告诉他很不错，但我更喜欢和他约会——这是实话，毕竟我和帕派瑞斯在一起玩就没有出现过很尴尬的局面。帕派瑞斯听我这么说表现得很高兴，但还是告诉我衫斯也很不错的，以后我们三个可以一起约会出去玩等等。
……我觉得帕派瑞斯可能真的对约会存有什么误解，他和我一个小不点约会还不要紧，甚至还想要三个人一起。
而等到第二天早上，这俩兄弟就开始各种出问题了。由于衫斯好像过于专注于研究我给他看的东西了，完全忘记了和帕派瑞斯提要代替他护送我的事情不说，还疑似睡过了头。帕派瑞斯敲门把他喊醒，告诉衫斯他要带我离开的时候这个矮个子的骷髅才突然想起了昨天答应我的事情，忙不迭的从床上爬起来冲出门阻止了准备带走我的帕派瑞斯，连粉嘟嘟的拖鞋都穿反了。英语词汇匮乏的我只能爱莫能助大站在一边，看着一高一矮的兄弟俩争论了半天。不过衫斯最后还是成功的说服了自己的弟弟，和我一起出发了。帕派瑞斯则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我，告诉我如果需要帮助就打电话。
这就是所谓的专业人士吗？
等等，衫斯该不会真的是那种表面上平凡无奇暗地里很有钻研精神的那种类型吧？那就麻烦了。毕竟我并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研究实践什么的留给他们自己去搞就行了，我只是想快点离开这里。
我和衫斯手拉手安静的走在路上，眼看着都快走出雪镇范围了，他也没有要开瞬移离开的意思，让我有种他在憋大招的错觉。我犹豫着转头观察了一下似乎仍然专注的思索着什么而一声不吭，脸上的露齿笑看起来都有点深沉严肃的衫斯，他黑漆漆的眼窝里类似于人类瞳孔的光点从出门开始就没在动过，实在是有点怪吓人。我鼓起勇气深吸了一口气咽了口唾沫——尽管我和他交流是出于意识层面用不着开口说话，但这样习惯性的动作果然还是改不了：“所以，你昨晚读下来感觉怎么样？衫斯？”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个默不作声的骷髅终于说话了。
他眼窝里的光点动了动，接着转过头看向我，一贯低沉慵懒的声音居然愣是让我听出了点意犹未尽的感觉：“老天，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这么一大堆知识全部塞进我这颗‘骨头’脑袋里的，但我确实收到了。首先我必须得承认你是对的，里面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了。我能感觉到它们属于另一个庞大陌生、高度发达的魔法体系，它是如此的精密成熟，里面大部分的概念和认知都和我们目前已知的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
“不得不说这的确很有用，非常有研究价值。如果能够熟练掌握并运用这些知识和技术，怪物们的处境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能够理解你为什么在听到我们想用七个人类灵魂冲破结界时会有那样震惊愤怒的反应了——你觉得那是种非常原始野蛮的做法不是么？你绝对可以用其他更好的方法解开它。”
“我是不会帮你们解开结界的，你们其中有怪物杀了很多和我一样掉下来的人类的孩子。”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我皱了皱眉头直截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们已经走到了昨天他拦下我的哨站的位置，继续前进便将彻底深入安黛因所管辖的腹地。进入瀑布地区后四周就开始变得潮湿阴暗起来，我能清楚的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水腥气。前方的水声越来越大，那一定是一个大型瀑布发出来的声响。
“不过，相关的知识我会按照约定全部给你们的。要解开的话你们自己去解开，只是这一次你们用不着依靠任何牺牲了，你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去达成。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放了那些无辜的灵魂，至少让他们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去吧。”
我没指望随行的衫斯会出手帮我或给出什么提示，便和往常一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注意观察周边的一切事物，一边和他进行意识层面的交流一边旁若无人的进入了探索状态。说起来奇怪，不知道是因为有衫斯跟着我的原因还是瀑布区域出没栖息的怪物原本就比较少，我一路走来居然没有遇到任何一只小怪物。这就有点不正常了，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我常常被它们不厌其烦的骚扰。因为我们俩是肩并肩走的，走到瀑布下方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栈道时就有点尴尬。不过衫斯并没有阻止我前进的意思，而是错身让我走到了前面。
“嗯…你说的也许都是对的，kiddo。但我劝你对此不要抱有太大希望，这不太可能说服所有怪物放弃我们原本的打算。毕竟我们的国王已经收集到整整六个了，不是么？”
“所以你们还是不愿意把核心借给我么？那里面应该都详细写了的，就算你看不懂细节大体也该知道我其实就只需要借用你们的魔力输出就够了，其他的什么都用不着。这还不够安全吗？”
我隐隐约约听见黑暗有人说话的声音而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握紧了衫斯的手骨。我沿着声音传来的大致方向继续前进，在栈道尽头却只找到了一朵有我一半高的花瓣繁硕的莹蓝色花朵。它很漂亮，源源不断的散发着淡淡的魔力，其幽幽的荧光朦朦胧胧的照亮了四周。它一遍又一遍的间歇性的回放某个人说过的一句话，静伫在流水潺潺的黑暗中宛如在悄悄低语。我凑近了仔细一听，大概意思是有人在瀑布后面看见了什么东西。
“这是朵回音花。”衫斯低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你要去瀑布后面看看吗？”
我没有回答这个的问题，而是直接转过身看向了他用行动告诉了他自己的选择。有着苍白的娃娃脸的骷髅看着我转过身来后挑了挑眉骨，耸了耸肩，调整了一下我们俩手牵手的姿态，转身走在前面带着我倒回去，算是妥协了，我则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kiddo，你知道自己现在在整个地底都很出名么？你难道就没发现一旦你独自走在路上，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怪物过来围观你，甚至于跃跃欲试的对你发起攻击吗？”
“因为我是个罕见的人类？”
“不，不只是这样，更是因为你那漂亮过头的独特灵魂产生的巨大吸引力，以及你疑似和怪物一样会使用魔法的古怪传言。”
我唐突恐惧的停住了脚步，呆呆的站在栈道上僵住了。
如坠冰窟。
走在前面的衫斯察觉到了我的失态，他也暂时驻足，微微侧身看向了我。他大大的眼眶里明亮灵动的光点在昏暗的光线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的显眼，同时也让我感到了一种陌生：“很吃惊？事实上，怪物们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迟钝。你或许确实藏得很小心，但总有迫不得已露出马脚的时候，毕竟你光是躲避怪物的攻击都已经拼尽全力了。幸运的是我们的国王应该还不知道这一点，不过估计也快了。”
“相比于其他普通人类而言，人类魔法师对我们来说是种更为特别的存在，我们之间的纠葛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当然你也不用太过紧张，这里的大部分怪物都很年轻，他们对此并没有太过深刻的记忆，老是往你跟前凑单纯只是为了看个稀奇，但至于你一直想见的我们的国王嘛……”
“说真的，我不确定他会不会觉得你很危险。即便你应该听帕派瑞斯说过，他只是个毛茸茸的好好先生。”
——他在说谎。
掌心中慢慢变凉的魔力向我传达着这一讯息，我紧紧的抿着双唇说不出话来。他前一部分确实是说的实话，后一部分关于国王的信息中却暗藏了谎言。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向我施压，关于他们世界的情报我所能知道的实在太少了，他却再也清楚不过，这并不公平。发现自己遭到欺骗后我沉默很久，久到等我和他趟着水湿漉漉的走到瀑布后面的区域，发现了一件明显属于人类孩童的灰扑扑的芭蕾舞短裙后，我再也没办法继续保持沉默了。
“我从没伤害过怪物。”
我蹲下身，用一只手把它从地上捡起来，抖落灰尘，捧在眼前低头查看。我想起了自己一路上捡到的缎带、玩具刀等等附有魔力属性的东西，我之前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有类似于魔法道具的性质，还以为它们原本就是地下世界的产物，但此刻这个答案已然呼之欲出——这是它们主人的灵魂在最后一刻爆发出的力量所残存下来的加护。我一动不动的单手捧着这条老旧褪色、皱巴巴的芭蕾舞裙，任凭头发上不断滴下来的水珠打湿了它的表面，手上沾着的水渍一起将其星星点点的濡湿了好几块，脏兮兮的染出了犹如斑驳凋零的锈迹般的斑痕。
“从来没有过。”
“然而这毫无疑问是个人类孩子的遗物。我一路上捡到的所有东西都是他们留下的，对吗？”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否认说自己并不是个魔法师呢，毕竟你看上去确实和我们大部分怪物印象中的人类魔法师有很大不同。”衫斯没有回答我的明知故问的问题，而是移开了目光说出了另一句更为敏锐的试探性的话来。由于我从不说谎，便只能沉默着把这条裙子卷起来放进了自己的挎包里，继续静静的听他胡扯，“不过，你或许是我们普通怪物并不熟悉的那一类稀有魔法师也说不定，因为你给我展现出的魔法知识是如此的高深莫测。如果是我们的国王看到你，你觉得他能够辨认出你是哪儿的魔法师或是使用的是何种体系的魔法吗？”
他还在撒谎。
我睁开眼睛看向这个穿着蓝色连帽衫的骷髅冲他摇了摇头，接着就转身想要离开这里。衫斯不紧不慢的跟在我身边，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我想立刻撒手扔下他：“不能？你就这么肯定吗？kiddo？你应该没经历过战争，也未曾听过关于我们的故事吧？为什么你会表现得这么介意？你就敢如此断定你的先祖不曾和怪物们进行战斗吗？我并不是说这有什么错，只是……”
“是的，我敢肯定。”我打断了他的质疑没再去看他，目不斜视的趟着水走自己的路，我穿过了一堆长得比我还要高的奇奇怪怪的草，顺便用了点魔力把自己烘干，免得等一下这具身体感冒了，虽然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会不会生病，“因为我使用的魔法既适用于人类也适用于怪物，它本身就是二者和平相处的象征，与自然相融。我不知道你们所说的人类魔法师是怎样的，但在我们那里——……”
“在你们那里？……”
“嗯…接下来的话是不能说吗？没关系，我尊重你的意愿，你可以不告诉我。”
你尊重个屁。
我没去理他，单方面拉着他干脆利落的按照指示拿起名为桥花的植物开始解谜，很快就通过了第一关。在借助桥花的帮助通过第二关时我中途在一个长椅下捡到了一块蛋派的时候下意识看了衫斯一眼，因为我记得帕派瑞斯说他做过蛋派。但看到我捡起蛋派后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于是我当着他的面把这个蛋派吃下去了，这次他终于有反应了，露出了类似于无可奈何的表情：“kiddo，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随便捡地上的东西吃？你就不担心吃出问题来吗？”
就在他说这句话时，旁边的回音花突然很应景的发出了他的声音，如果我没听错说的应该是——“我只是还没准备好来担起这些责任”。等回音花说完这句话后衫斯就诡异的沉默了下来，紧接着回音花又开始回放刚刚他说的那句话，让气氛显得更尴尬了。我默默的看着他没说话，拉着他继续前进。我还没走几步就接到了帕派瑞斯打来的电话，他说他替一个朋友问我穿的什么衣服，是不是和衫斯走在一起。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警告，安黛因恐怕已经注意到我们了，虽然我因为一边赶路一边和衫斯交流而没能及时察觉。
衫斯也在旁边听着，但他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感到有点惊讶，也没那么生气了，情绪逐渐重新恢复了冷静。我们继续前进，一路上绽放着的美丽的回音花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着，显得周围愈发的恬静深远。数以千计的如星星般的矿物挂在岩石构成的漆黑穹庐上闪耀着，这里似乎是怪物们的许愿室。在穿过这个地方后，我们来到了另一个更为神秘的区域。这个区域的墙上镶嵌着一些石刻板，上面有类似于夹杂着古英文的古老文字，导致我这个文盲啥也看不懂。
“……你看不懂？”衫斯观察了一下我茫然踌躇的表情，“需要帮忙吗？”
我点了点头，他便开始给我逐一翻译读出石刻板上记录的文字。我认真的听完了他所说的内容，是关于人类和怪物战争的历史。这一段是介绍了人类灵魂的强悍和怪物灵魂的脆弱，同时说到了如果怪物吸收了人类灵魂会发生什么。我知道他或许仍旧是在暗示试探我，他们现在很可能是在怀疑我是吸收了怪物灵魂的人类，才会具有这么强的魔力亲和性——据我所知这确实是有可能的，因为妖物或者说怪物的灵魂确实很脆弱，但其中也有些特殊的存在。
于是我思考了一下，选择把之前没有说完的事情告诉了他：“在我们那里，最出色的人类魔法师都是混血。”
“……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我们最顶尖的人类魔法师都是混血。优秀的人类魔法师都因拥有最顶尖的魔法生物的血脉而生来高贵，除非因某种原因敌对，正常情况下我们一般不会主动去伤害魔法生物。这也是我愿意且能够把知识交给你们的基础和前提，否则你们要怎么去使用它？”
“哇哦，那么按照你的意思……”
“——你也是混血吗？”
“这并不重要。”我无法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所以选择转身面对面的岔开了这个话题，将跑偏的交涉主题给强行拉了回来，并第一次表现出了较为强势的姿态，“重要的是你们愿意帮我吗？如果你们实在是不愿意帮助我，我就从结界离开这里不再多麻烦你们了。我也不会再告诉你更多的事情——除非你带我去面见国王。我认为你无权越级处理此等重要事宜，我甚至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交涉的。”
“我觉得，我已经表现得足够诚恳了。”
“嘿，你生气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个身份不明的矮个子骷髅低头看着我，调侃似的笑了笑弯了弯自己的眼窝。但随即他的态度便转为严肃，并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好吧。我不是故意想要惹你生气的，kiddo。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的，我们肯定会想办法帮助你。我承认刚刚的表述是有点冒犯人了，但你确实提了一个非常好的问题出来，一个我也很想直接问的问题。”
“那就是——你是谁？”
“我不知道。”我沉默了许久，给出了这样的答案，“或许在这儿，我谁都不是。”
“你看，你一直在拒绝回答或者是回避这个关键点。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得不用其他更多的问题来烦你的原因，我也不想这样。我知道你本性不坏，然而你表现得太不寻常了。你的目标明确，训练有素……简直就像知道这里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故意掉下来的一样。”
“最后一个问题，就最后一个问题好吗？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该怎么去帮你。你之前说过你会的魔法有来自于‘神代’的，我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神代’，指的就是人类历史中的神话时代。”
我同意了他最后的请求，转过身一边向前走一边在意识层面把相关的解释提供给了他。
“那是个空前辉煌的古老时代，是魔法无所不能的神秘时代，是人类和其他生物共存的繁荣时代。来自‘神代’的魔法，指的便是大部分已经随种族消亡而湮灭遗失的、能够被后世称为神迹的魔法知识。它们通常无法再在魔力变得极为贫瘠的地表施展，但在你们这儿或许还有机会再现。”
“Now……”
我猝然放开了他的手，因为我已经嗅到了迎面扑来的、满含杀气的危险。
——“let me show you something。”
“哈！你这个怪胎终于被我给逮到了！！！你果然会使用魔法！！！”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