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undertale：骷髅兄弟

4.

他好高啊。

……这有点吓人。

我按照这位自称名为衫斯、一上来就恶作剧整了我的热心骷髅的建议躲到了那盏奇形怪状的灯后面，接着就看到了他所谓的兄弟冲了过来，然后振臂高呼着‘我要抓住一个人类’之类的宣言，被自己的兄弟逗得一顿捶胸顿足、情绪激动的耍宝。他应该是叫帕派瑞斯吧，听起来挺绕口的一名字，是个瘦瘦高高的、一身金边白铠还系着红色披风、戴着红手套的类似于骑士装扮的骷髅。这看起来倒是有点传统的西方不死族【Undead】该有的样子了，然而这家伙一开口我就知道他和自己爱讲冷笑话的兄弟没什么两样。

都是些不靠谱的主。

西方的怪物都已经在这种不为人知的角落变成这幅样子了吗？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一个可以打他们十个……我开玩笑的。你看我这短胳膊短腿，再看他那目测起来绝对在一米八以上的身高，他一把把我拎起来我就啥也干不了了。好在他们看上去也不是属于那种穷凶极恶的类型，应该是可以好好沟通的。

表情丰富、干劲十足的高个儿骷髅终于走了，对于应付自家兄弟表现得格外游刃有余的衫斯便回头招呼我出来。我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拍了拍身上沾上的雪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他身边去。这个怎么看怎么感觉上有点婴儿肥的、骨骼苍白得跟个瓷器一样的骷髅大大的露齿笑着低头看着我，磕上了一只眼窝和我开着玩笑催促我赶快离开，免得被他兄弟回头逮个正着。我犹豫了一下，看在他应该是个好怪物的份儿上还是用自己格外垃圾的英语和他说了话。

“He is your brother？”【他是你的兄弟？】

“是的。原来你会说话啊，怎么了？”

“Who is older？”【谁是哥哥？】

我无视了他逗小孩子玩一样故作惊讶的感叹语气，不得不说这个骷髅的声音和他的外表真的不太符合。哪有长着个不正经的娃娃脸声音听起来却这么低沉成熟的？我不太习惯的皱了皱眉，出于好奇谨慎的问了他这个问题。闻言他黑漆漆的眼窝里类似于人类眼瞳的光点动了动，冲我歪了歪头耸了耸肩：“显而易见，是我。你看不出来谁的‘骨龄’更大对吗？我原本以为你能猜得出来的。”

猜得出来？

你们俩兄弟哥哥生得太矮弟弟长得过高，听声音都是类似于成年男性，只不过一个偏低沉一个偏高亢。从性格上看弟弟会比哥哥懂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的——这要我怎么猜？

我沉默了一下不再去纠结他俩匪夷所思的形象，转而问了另一个更实际关键的问题。我原本是想委婉一点的，但对我这只有小学哑巴英语水平的可怜人来说这比登天还难，所以我只好使用最简单的一针见血了，而且就算这样可能语法也不对希望他能听得懂：“Why you want catch a human?”【为什么你们想要抓一个人类？】

“嗯…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如果你现在还不知道原因，那么也许是还没到时候。”名为衫斯的骷髅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这让我不由得开始感到忌惮和害怕，但紧接着他说的话又让我暂时放下了警惕，“不过我有一个主意，我兄弟最近有点精神不振，他之前从没见过人类。见到你大概会让他开心起来的。别担心，他一点也不危险，尽管他试图让自己显得很危险。要是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到时候你可以拿这个问题去问问我的兄弟，他一定很乐意给你解答。”

“I will，thank you。”【我会的，谢谢你。】

得到了他这样肯定回复的我点了点头表示了理解，接着就打算离开了。不就是自动送上门去让他弟弟近距离观察一下稀有物种嘛。人家没像那些小怪物一样一上来就打我就已经很好了，可能这就是受苦受累后易于满足的胆小鬼心理吧。可是我才刚刚转身，他又在背后叫住了我。

“嘿，kiddo。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有点。像蜗牛。”

闻言我差点没一脚踩滑，直接以狗吃屎的丢人姿势摔倒当场。

遭受了致命打击的我双手捏着树枝吃瘪般缩着肩膀，一脸沧桑疲惫、垂头丧气的慢慢转过身来沮丧的抬眸看了这个爱说冷笑话的骷髅一眼，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毕竟他说的是实话，我的英语就是有这么糟糕。而他居然能很耐心的听我说完一句话，我已经觉得他很厉害了。

然而你们到底是跟我有仇还是跟蜗牛有仇？要知道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听见这个笑话了。我敢说这两天之内我听到的冷笑话比我上辈子听到的加起来还要多，难道讲冷笑话在这里是什么必须的风俗吗？

“开玩笑的，蜗牛根本就不会说话。我能问问你为什么非得要这么用力的一字一顿的说话吗？”或许是看出了我的窘迫，他主动开口给我解了围，“你看，这里的天气确实是彻‘骨’寒冷，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的舌头被冻得不太利索。特别是在吃了好棒冰以后，我老感觉我的舌头都被冻没了——好吧，骷髅没舌头。”

“Because，”【因为，】我对我自己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的中式英语已经感到绝望，因此完全没有心情去领会他讲的双关冷笑话。我只是低着头有意无意的用足尖来来回回的踢着雪，都快把脚下的雪弄出个坑来了，声音也小得跟蚊子叫一样，“This is my first time try to speak。”【这是我第一次尝试说话。】

“第一次？！噢…那你已经做得相当不错了。”

“这意味着你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对别人说过话？我是说，我很荣幸能做第一个听到你声音的骷髅。你没必要觉得不好意思，或许你需要一点‘骨’励？你可以尝试着对我多说点话，就当练习了。”

我生无可恋的站在原地默默的听着他好心的试图安慰我，接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而猛的抬起了头停止了无意义的自我怀疑，结结巴巴的用那种糟糕的发音继续对他说话：“……You look like a kind monster、a good brother、a …sentinel。”【……你看起来像个善良的怪物，一个好哥哥，一个哨兵。】

“哇哦，你过奖了。这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就算是练习也——”

“You help me，so I have to tell something maybe useful to you。”【你帮了我，所以我必须告诉你一些可能会对你有用的东西。】没管他抬手挠了挠脑袋眼神游离飘忽的奇怪反应，我急匆匆的打断了他的话，坚持费力的说完了一整句话，跑到他面前拿着树枝按照记忆开始在雪地上迅速的画起画来，“Be careful a flower，yellow flower。It is dangerous，not just for human。look like this。”【请小心一朵花，黄色的花。它很危险，不仅仅是对于人类来说。看起来像这样。】

“……你之前是在被他追赶吗？”

“Yes。”【是的】

终于画完的我点了点头，却注意到他低头看着雪地的空空的眼眶里突然完全没有光点了变成了彻底的一片漆黑，立刻有点害怕紧张的背着手后退了好几步。我不是没担心过他们可能会是一头的，毕竟都是同一个地方的怪物，说不定确实是相互认识的。把情报说出了也确实会很危险，要么会被误会挑拨离间要么会因此暴露自己知道得太多——然而他确实帮了我，虽然目前还不能完全断定他是不是个好人。

——“Please be careful。”【请小心。】

我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对他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赶紧跑了。

说实话我觉得他弟弟那种性格应该比他好对付，我倒不是很怕他弟弟。一直面带微笑性格却沉稳过头的家伙一般不是城府过深就是有老好人的属性，我担心他是前一种，当然也有可能他只是天生如此而已。可不管怎样我都没办法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明显有用的信息来，因为我实在是不习惯盯着一个骷髅看。无法察言观色，这很容易让我感到不安。

我走在软绵绵的雪地里开始觉得有点冷，于是便一直保持着小跑的速度。我从路边的箱子里找到一双有一定附魔的手套带上，这让我暖和了一些。而就在我兴冲冲的继续前进了一段时间后，我再次碰上了这对性格迥异的骷髅兄弟。

其中的弟弟见到身为人类模样的我确实表现得很开心，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更细致的观察一下他。和矮个子娃娃脸的衫斯相比，高个子的帕派瑞斯明显是个额头窄颧骨高、脸型偏长同样面带微笑却十分精神的骷髅小伙子。他的铠甲把他的腰身衬得跟个竹竿一样细，长手长腿很有特点。他的表情真的很丰富，我从来不知道骷髅脸可以做出这么生动的表情来。他说话那种眉飞色舞的样子很有感染力，可惜我不怎么会说话无法做出很好的回应，只能尽可能认真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接受他的为难。

于是他兴高采烈的走了。

同时，到此为止我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在这个地方讲冷笑话和布置或解决谜题绝对是时尚风尚，因为我发现大部分怪物都会干这些。一路上我已经遭遇了好几个试图讲冷笑话给我听的怪物，这让我不禁对我贫瘠的幽默感和东西方文化差异所带来的不理解感到悲哀。

我继续专注于探索，希望能在周围找到更多富有魔力的东西。衫斯半路却突然出现吓了我一大跳，提醒我要注意他兄弟的蓝色攻击。但是他说话着实有点绕，我听了半天才听懂他是想让我看到蓝色的攻击不要动就行了，我十分严肃的点了点头。眼见他没有再提起黄色的花的事情，我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放轻松点，虽说是攻击但他绝对不会刁难你。你其实可以多笑一笑的，kiddo。”

多笑一笑？和你一样吗？

严重怀疑他是在暗示我不懂幽默，我抬头看了看衫斯那从出现到现在一直挂在脸上，基本上没怎么变过的称得上灿烂单纯却并不让人觉得轻佻冒犯的慵懒笑容，犹豫了一下委婉的问了个没啥营养的问题，迫于表达能力有限听起来有点没头没尾：“Are you tired？”【你累吗？】

“什么？你指哪方面？”

传说中的鸡同鸭讲也不过如此吧。

面对他一头雾水的追问我诡异的沉默了下来，因为后面我想说的话过于复杂，我记不得相对应的单词了，我在考虑是否有必要冒着风险换一种更为直截了当的方式让他弄明白我想说什么。衫斯很耐心的等着我，我愣是从他光点灵动的眼眶里看出了点鼓励的意味，他友善的态度让我重新鼓起了勇气：“Please give me a hand。”【请把手给我/请帮我一个忙。】

我格外紧张的看着他，有点后悔的想要在他拒绝之前自己先找出个理由溜走，但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到。衫斯应该是思考了一下，才把自己揣在衣兜里的左手掏出来递给了我。没想到能够得到回应的我立刻下意识的用双手把他的手给捧住了，紧接着我听到衫斯忍不住低低的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你知道这是个双关吗？嗯？”

不，我不知道。

我英语水平这么垃圾怎么可能还会玩双关？

我悻悻的撇了撇嘴，在他的注视下低头把他手上戴着的手套取下来，然后把他的左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脸上。他的手果然是冷冰冰的，真不知道他戴着手套的意义到底何在。骷髅的手和人类手骨的构造差不多，因为没有肌理覆盖而显得更为纤细修长，色泽苍白轮廓分明得让我觉得有点害怕。我尽可能忽略了这一点，抬头对他慢慢笑了起来。

“Feeling？”【感觉到了吗？】我试图让他去感觉一下人类微笑起来需要去调整面部的多少块肌肉，如果要是一直维持这个表情会有多难受。我不知道他作为一个骷髅要是一直这么笑着会不会觉得脸僵，毕竟看他的弟弟是可以做出其他表情来的，所以我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Are you tired？”【你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