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undertale：雪镇

3.

或许确实是对我突如其来的迥异于西方魔法体系的攻击毫无防备，又或许是故意放了水。待耀眼纯粹的银白色的光辉褪去，在低低的呢喃出最后一句‘我的孩子’以后，有着美丽温柔的浅绯红眼瞳的类羊雌性怪物没有做出任何的抵抗，闭上双眼倒在地上沉沉的睡过去了。我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直到我的灵魂自动回到我的胸腔。

世界上所有曾经辉煌一时的古文明都不约而同的认为灵魂住在心脏所在的位置而非隐藏于头脑之中。这也许就是在他们的强制召唤下，浮出身体的灵魂呈现出心形的原因之一吧。但我依然不太习惯让人看到我与众不同的灵魂，那很有可能引来祸事。虽然在这里应该没有人会知道和注意这件事，因为这里明显是处于另一个力量体系所主宰的地域。

既然已经用了大部分魔力了，那也不差这一点。我操控着魔力稳稳的托起她的身体，将她送回了她的房间。托丽尔似乎很喜欢花，我现在也没什么好报答她的。于是以防万一给她加了个高等级的防护罩以后，用仅剩的魔力变出了一屋子的花来，还用自己极丑的英文字体一笔一划的写了张卡片放在旁边表示感谢……希望她能看得懂。

……等等，这好像很不吉利的样子。

我站在门口，看着睡在床上躺在一堆由康乃馨、百合、玫瑰等等适于送给母亲的绚丽花种构成的花丛中央的有着雪白皮毛秀丽羊角、陷入沉睡表情安详的雌性类羊怪物陷入了沉思，但是我目前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好解决的方案来。毕竟做完这一切后我已经没有足够的魔力去干其他事了……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回到我的房间翻翻找找弄到了个旧的小斜挎包，揣了个水杯把之前捡到的道具装进去后又拿了件衣服就打算走了，走之前又去看了托丽尔一眼。不出意外她明天就会醒来，那时我已经离开许久了。我确实在她身上嗅到了母亲才会拥有的令人眷恋的温暖气息，然而这只不过是一种妄想般的错觉。我真正的母亲早已死去，我很清楚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无条件的去纵容我生性的胆小。

胆小鬼没有资格说不。

走到地下室推开了那扇大门，我毅然的离开了这个名为遗迹的场所。结果我刚刚才推开门走出去就有点后悔了，因为我看到门外的庭院中央又长出了那朵大得有点吓人的大黄花。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他出现就本能的感到自己嗅到了格外危险的气息，脑袋里面的神经警报响个不停。于是在他微笑着再次开口企图对我说话的时候，我毛骨悚然、避之不及的再次选择了拔腿就跑。我听见他用极为嘹亮的少年声线在我背后气急败坏的怒吼着‘how dare you！！「你怎么敢！！」’、‘给我停下！你这没礼貌的人类！白痴！’之类的话，然后又在地底用什么东西来追赶我。

——简直要吓死个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极强的求生欲使肾上腺激素瞬间激增，我瞪大了眼睛胸腔里的心脏紧张的怦怦鼓噪狂跳着，感觉上都快要直接跳出喉咙来了。我把小挎包紧紧抱在胸前，咬着牙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夺路狂飙希望他追不上我。还但我没跑几步呢，就不得不再次慌慌忙忙的揣开了另一扇门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周围的气温顿时极其异常的骤降到冰点，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敢立刻停下来查看情况。脚下忽然出现的积雪在嘎吱作响，道路两旁高耸密布、光秃秃的树干投下的阴影让人心惊胆战。明明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我自己急促艰涩的喘息声，我却总觉得背后有人在追赶自己。

好可怕。

仔细感觉起来，那朵金色的、奇怪的花的气味之中毫无疑问是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的，只是因为时间隔得太久了而混进了许多泥土的味道变得难以辨认。他的枝叶花茎也隐隐约约散发着犹如腐烂的尸体一般令人作呕的【罪责】，就仿佛滋生于杀戮与怨恨的沃土间绽放的恶之华。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见识过这种扭曲极端的存在，出于职责所在甚至还被迫一次又一次的与之战斗，所以是不会弄错的。

在空旷恐惧的环境下，这具身体的感官能力被放大到了极致。我听到了干枯的树枝被猝然踩碎的声音——

不对！那朵花应该是不会走路的，那么……

现在跟着我的是谁？

意识到追击者可能另有他人的我被自己骇人的猜想给吓住了，从头到脚像被浇了盆冰水一样在凛冽寒风中一阵一阵的发冷。与此同时，短时间内强行提高奔跑速度用以逃生的后遗症也逐步显露出来，我这具尚且年幼的脆弱身体开始不听使唤的发抖，双腿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一样。最后我只能喘息着放慢脚步，浑身僵硬、肌肉抽搐着无法动弹的站到了一个看起来不太牢固、但凭借我现在的力量绝对无法斩断的小木桥之前。

该怎么办？

身体里的魔力已经用光了，包里倒是有富含魔力的食物，要吃吗？吃了过后又怎样呢？跑过去想办法弄断这座桥？比如放个火？

下意识的把右手上的树枝换到左手，摸索着想要打开挎包的我的手在哆哆嗦嗦的发着抖，我已经听到了身后越来越接近、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感觉上这个怪物的体重绝对不算很轻那么体型应该也小不到哪里去。同时他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现身也表明他对自己实力绝对的自信。我好不容易扯开了挎包的小纽扣，把手伸进去一阵乱翻折腾，试图找寻那颗我最开始拿到的糖果，却因为着急慌乱怎么都找不到。于是我又开始犹豫要不要吃甜甜圈，但我不知道这值不值得。

而时间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人类。”

我听到一个语速缓慢的、低沉浑厚的成熟男性声线在我背后清晰的响起，顿时瞳孔一缩紧张得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心悬到了极点而下意识的咽了唾沫。和那些不太聪明的明显属于低等种族的小怪物不同，这绝对是个和托丽尔一样具有高等智慧、实力不容小觑的怪物。

我即刻做出判决没有再去冒险找什么吃的，而是隔着小挎包死死握住了里面的玩具刀的刀柄，打算把这玩意儿当近战匕首使。光听声音，他的身高应该没有托丽尔那样目测起来大概有两米那么高得吓人，体型差距没这么大的话或许我还有点胜算。然而我不知道成年雄性怪物的力量上是不是还会更强……我深吸一口气，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看他想做什么，以便找到逃脱的机会。

没有血腥味，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气息。也没有像那些小怪物，一上来就宛如掀裙子一样的把我的灵魂给猛的拎出来。

说不定他和托丽尔一样是个心地善良的好怪物，并不想伤害我呢。我在心里这么自我安慰道，希望能缓解我反应过激的情绪。但接下来背后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说出来的话着实让我措手不及。

“难道你不知道怎么和新朋友打招呼吗？”

……呃？

他现在是在跟我说话……？

“转过身来，和我握手。”

不是，在这种严峻的情况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是在哄小孩吗？

虽然我现在确实是个小屁孩。

不知为何，听见他这么不靠谱的莫名其妙的发言我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刚那如临大敌、训练有素的慎重表现是不是有点过于丢脸，尽管我知道这有可能只是个故意用来降低我警惕性的陷阱。我闭了闭眼稍微掂量了一下现在局势，决定先按照他的要求转过身来看看。

我默默的把手从挎包里取了出来，没有拿玩具刀，只是重新把树枝换到了右手以防万一。然后慢慢的移动双腿、尽可能表现得无害的转过身去……

——于是，我看到了一个骷髅。

不，不是那种会出现在魔法绘本中感觉下一秒就会把你弄死的有着炫酷黑暗系风格的典型造型的西方不死族【Undead】。这是一个脸上挂着大大的、慵懒而促狭的笑容的骷髅。目测身高还不到一米六，穿着一件休闲宽松的蓝色连帽衫，脚下却踩着一双不合时宜的拖鞋，让人觉得有点滑稽。眼眶大颚骨宽，额头饱满脸型偏圆，黑漆漆的眼窝里有类似人类眼瞳的亮点。虽然他只是个苍白简陋的光骨头架子，却总让人感觉他长了一张有点孩子气的娃娃脸。此刻他还算友好的对我伸出了左手，右手却揣在衣兜里，似乎是耐心的等着我和他握手。

他甚至还戴着白色软和的连指手套，悠哉悠哉的站在雪地里看起来只有那么随意了。我很熟悉这种沉稳干练的个人习惯性的笑容，然而我不习惯这样的笑容会出现在一个骷髅的脸上——话说他到底是怎么做出这个表情来的？

……啊，你好矮啊。

虽然对这样的结果已经有所准备，但起步就看惯了托丽尔那种两米级别的大型怪物高度，再看到他这幅矮小的骨架子我居然会觉得他矮得有点过头……呃，我知道自己比他还要矮上不少，然而我这具身体还是可以长高的，这家伙一听声音就肯定长不高了。难道骷髅小时候也会缺钙吗？还是说他是死后才变成骷髅的？那可能死得有点早。

我愣了半天最后还是慢吞吞的伸手握上了他的左手，天知道我有多警惕。如果实在有必要，大不了我狠一狠心就不要这只手了——

我觉得我被耍了。

我刚刚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硬着头皮把手放到他掌心还没准备真的握呢，可能是实在是受不了我的拖沓了吧，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骷髅立刻主动握住了我的手。而就在他握上来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触感有点不对劲，紧接着就听见了一个奇怪且尴尬的声音格外煞风景的相当大声的漏气一样‘噗——’的响了起来。

我沮丧受挫的耷拉下了肩膀。

我真傻，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