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篇九十四

王舅母不想引火烧身也很正常，缇兰一直认为，舅母是整个王家最拎得清的人了。

盛缇兰舅母，如今康娘子是想借着王家脱罪，此事牵连到王家，您也不乐意看到是不是？

王舅母一听脸色一变，指着康王氏骂道：“你这是要把全家百十来口都赔进去啊！”

盛纮见状冷哼一声，这回也硬气了，任凭康王氏怎么闹，也要王老太太给个说法。

响亮的巴掌落在康王氏手上，缇兰便清楚，王老太太要替康王氏求情了。可就这么饶了康王氏，别说明兰不肯，就是缇兰也是看不下去的。明兰担心康王氏会逃跑，便先叫人把她带下去关起来。

若不处置了康王氏，留着她始终是个祸患。

康王氏一走，这王老太太又是哭，又要跪，说起当年盛纮来提亲一事，意思就是王家对盛家有恩，还拿长柏华兰的后半辈子要挟。

缇兰听不下去，气得围着满屋子的人转了一圈，缓了缓神，看着王老太太。

盛缇兰外祖母，我如今还肯叫您一声外祖母，是敬您。人伦纲常，万万没有放过害我祖母之人的道理，这康娘子不仅害我祖母，还想嫁祸给我母亲，这叫一个做女儿、做孙女的如何能忍受？外祖母，不如给个痛快法子吧，也省得大家在这周旋，劳神劳力。缇兰有一法子，祖母吃了下了毒的果子，让康娘子也吃一块，如何？

缇兰勾唇看着王老太太，此话惊呆王家众人，就连盛纮也是呆愣愣的，只有明兰，扬了扬唇。

张宪林娘子，我觉得这法子不妥。吃一块哪够啊，盛老太太吃了多少，康娘子该加倍吃才对。

张宪林大步走进厅内，缇兰下意识转身，便到了张宪林怀里，长柏在后头，也快步走来。

他把长柏带回来了。

王大娘子一见长柏来，就抱着他痛哭起来。

“七丫头累了，将军快快将七丫头扶下去歇着吧，别跟着一起胡闹。六丫头，你也是，临盆在即，当心有什么闪失。”王老太太道。

明兰反驳道：“这事还没完呢。”

“如今家里主事的哥儿回来了，你们是嫁出去的女儿，还怀着孩子，娘家的事就别再操心了。”

张宪林轻笑一声。

张宪林这嫁出去的女儿跟娘家没关系了，那老太太在这做什么呢？

王老太太压根没去看张宪林，只自顾自道：“缇丫头未出阁前乖巧懂事，讨人喜欢。如今嫁入公府，竟三番五次顶撞长辈，方才还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那可是她的亲姨母啊。方才将军来，可想而知，缇丫头是仗着将军的势。”

张宪林老太太您这话说得奇怪。我家娘子温柔贤淑，张家没人不喜欢她。老太太您究竟做了什么，让她这样好脾气的人都顶撞您了。

“怀着孕，开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她温柔贤淑？”王老太太道。

张宪林我家娘子平日里说话细声细语，最是温顺不过，竟被自己外祖家逼得要打打杀杀。看来这年头，谁横谁说话！

缇兰闻言，抬头看了张宪林一眼，没忍住，轻笑一声。

不等王老太太说话，张宪林笑着看向长柏。

张宪林则诚，我是个外人，盛家的事还是盛家自己决断吧。

长柏松开王大娘子，缓缓道：“这件事，我来时就了解清楚了。下毒谋害祖母的并不是我母亲，而是姨母。我熟知例律，姨母之罪，处以绞刑都不为过，告诉你们，是叫彼此心里都有个数。”

王老太太急得跳脚：“她是你的亲姨母啊！”

长柏道：“这世上亲或不亲，难说得很哪。这么多年，祖母为了这个没有半点血缘的家穷尽心血，一片慈爱纯然肺腑。而姨母呢，她可是我骨肉相连的至亲啊，却明知一朝事发，是极刑之罪，却依旧把这事甩到什么都没做的我母亲身上！真相暴露，拉我母亲做替死鬼。外祖母，举头三尺有青天，难道非要让天地神灵，都知这世上之人，尽是忘恩负义之辈吗！”

话音刚落，王老太太便重重地打了长柏一巴掌，气得发抖：“我原想着你是个明事理的，没想到你跟你妹妹一样，大义灭亲。谁说这事是你姨母一人责任，那个送果子的女使是你母亲房里的人，你以为你母亲能独善其身吗？”

王大娘子心凉，后退了两步，这是一个母亲该说出的话吗？王若与是女儿，那她王若弗就不是了吗？

“我母亲看管下人不力，就让她在自家祠堂诵经念佛一年，为祖母祈福。”长柏面不改色，早已想好了对策，“至于姨母，送进内狱，自有国法处置她。”

王老太太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颤颤道：“你们非要逼死我不可吗？既如此，我便替你家老太太抵命吧。”

长柏沉声回道：“若能替死，世上还有罪犯伏法吗？”

这边闹着，坐在一旁的张宪林递给缇兰一颗糖莲子。缇兰好笑地看着他，知道这事，长柏和张宪林已经想好了，也不必担心了。

这事，公堂上好好分说分说吧。

一刻钟后，寿安堂的人来报，盛老太太醒了。

一直到盛老太太醒了，王老太太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这事一下从杀人变成了杀人未遂。可长柏怎能让她如意，他最是刚正不阿，为了盛家，为了王大娘子，也是要把康王氏送进内狱的。

盛缇兰我那外祖母没闹？

缇兰躺在塌上，戴太医给盛老太太诊完脉，也给缇兰诊了诊。张宪林说什么也不让她起来，就叫她好好歇着。

张宪林她闹，不过是搬出势力，为那毒妇脱罪或减罪罢了。她有势力，我张家也有势力能压着她。你外祖父虽然配享太庙，可张家三朝元老，自然压得住王家。

张宪林啧了啧，摇摇头。

张宪林送进内狱我都觉得便宜了那毒妇，叫她吃些下了白果芽汁的果子，吃饱了再送进内狱才行。

缇兰笑出声，往张宪林身上贴了贴。

这事其实好办了，康王氏的官人康大人，是个好色、自私自利的人，他那里最好下功夫。康大人那边妥了，立刻就能签字画押把康王氏送进内狱，而且是打了板子再送进内狱。

盛缇兰听说，康家那个身上又多了几条马命？

缇兰这话说得滑稽，张宪林忍不住大笑。

张宪林可不是么，还是我营里最好的黄风驹呢。跑死了两匹马，第三匹差一点。啧，为这毒妇还赔上两匹军马，真是该千刀万剐。

夫妇俩嬉笑着，闹了好半天。

夜深，缇兰躺在张宪林怀中。张宪林手上抚摸缇兰略有些憔悴的脸，心疼得不行。

张宪林来之前，母亲和桂芬还问了你，知道你家中出了事，甚是担心。

盛缇兰让她们记挂了。如今这事也算尘埃落定，我也放心了。

她说着，长叹一声。

盛缇兰康家的屡次撺掇我母亲，我母亲总算听进去一回，没听了那毒妇的话去做傻事。

整个盛家，对缇兰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王若弗。幼时生病，是王大娘子寸步不离地守着；出嫁后，王大娘子希望她多回来，不只是因为孤身一人，而是想看看，缇兰过得好不好。

她这辈子，最大的幸事是遇上王若弗这样一个好母亲，是能叫她感念一生的。

那康王氏关在盛府的柴房，整日猪狗一样的骂个不停，吵吵闹闹，还浪费盛府粮食。为避免夜长梦多，张宪林出面，说服盛纮去找康大人，让康大人签字画押，速速把康王氏送进了内狱。

尘埃落定，缇兰心情大好，拉着张桂芬在花园里走了好几圈。

“我说你大着个肚子，怎么也不累，花园这么大，走了好几圈，我都累了。”张桂芬嗔道。“瞧你这脚下生风的劲儿，若说你自幼体弱多病，我都不信呢。”

缇兰见状，笑嘻嘻地拉着张桂芬去不远处的亭子坐着休息。

盛缇兰还不是你的好哥哥，之前拉着我日日晨练。跟着他，将死之人都能重获新生。

张桂芬扑哧一笑，无奈地看了缇兰一眼。

“对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想着等望哥儿再大些，能走路了，我就出去看看，尤其想去扬州看看，总听你提起扬州的事，听得我心里痒痒的。”

盛缇兰那望哥儿交给谁照顾？

张桂芬没皮没脸地嬉笑着：“这孩子有福气，有个这么好的四婶，还有一个即将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陪着她，我这做娘的，不必担心。”

盛缇兰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

“四弟妹，桂芬。”江氏微笑着朝两人走来，身边的女使提着一个食篮，里头装的是一些果子。

盛缇兰大嫂嫂。

缇兰正要站起给江氏行礼，江氏忙扶着缇兰坐下，道：“你有身子，不必行礼。”

盛缇兰我祖母生病一事，多谢大嫂请戴太医来。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老太太没事就好。”江氏道。

王家碍着面子，自然不会叫康王氏谋害盛老太太一事传出去，盛家也瞒得紧紧的，就连长枫院子里，都不知道这事。

张家也只是知道缇兰的祖母病了。

“大嫂，这几日怎么不见二嫂嫂出来走动？”张桂芬问。

江氏笑着道：“我也是这两日才知，二弟妹这身上有了。她呀小心得很，没坐稳不敢出来走动。”

缇兰一听，乐了。

唐氏有了身子，那至少在缇兰生产前，能过一阵子安稳日子，不用想着法子与唐氏周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