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兰偏头看着婉莹,婉莹伸手捏捏缇兰的脸蛋:“自然是有的,我还是为数不多看过你手抄的人呢。天漱清人,这名字起得好,你如何想到的?”
盛缇兰“不瞒你说,是书坊东家所起,我与这东家见了不过寥寥数面,他既知我是盛家女,又肯多让我一成,定不是普通人。”
“管他是什么人呢。盛小七,如今手上银子沉甸甸,欠我的花露可别忘了给我啊。”
盛缇兰“是是是,我定多送你两瓶。”
两个姑娘手牵着手,看着场上不断传来的马蹄声,少年男女在场上纵情策马打球,缇兰虽不会马球,但却很喜欢这场面。
“真热闹,你瞧,嘉成县主和荣家飞燕都来了。”
缇兰顺着沈婉莹的视线看去。那嘉成县主是邕王的女儿,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子曼妙气度华贵,一张妩媚俏丽的瓜子脸脂粉薄施,正是含苞欲放的迤逦年华,被七八个贵女围着说话,便如众星拱月一般,一忽儿娇笑一忽儿戏谑。
而那荣飞燕是宫中小荣妃的妹妹,父亲富昌伯,听闻祖上是泥瓦匠出身,但荣飞燕穿着华贵,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傲慢。
“上月我见了嘉源伯家的二公子,我娘很是满意,这亲事已经定下了。只是那二公子任长州宣节校尉,出阁之后你我见面可就难了。”沈婉莹一句话将缇兰的目光和思绪拉了回来,
盛缇兰“你母亲满意,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缇兰这话一出,沈婉莹面带娇羞,轻推缇兰:“愈发胆大了,说这些话也不怕害臊。我娘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喜不喜欢倒无所谓。我的想法,如同你在书里写的,视男人为东家罢了。你怎的只听一半的话,日后见不到我,可别后悔。”她嗔怪道。
缇兰拉起婉莹的手,好整以暇道:
盛缇兰“就是因为日后难相见了,我才要多问几句,问问你那未来东家品德如何。家世如何倒是次要的,首要的就是得待你好。”
婉莹弯唇笑笑:“且放心吧,嘉源伯夫人是我母亲闺中密友,算起来我幼时就已经见过了四公子,他若是待我不好,嘉源伯夫人定会数落他。”
看沈婉莹如此信誓旦旦,缇兰也便信了。沈夫人是清流人家出来的,行事上可比王大娘子要高明的多,自然看人也准。
“莹儿!”沈婉莹的嫡亲哥哥沈诚儒朝沈婉莹跑来,瞧见缇兰,笑着点头,“七妹妹妆安。”缇兰微微一笑,朝沈诚儒行了个礼。
盛缇兰“诚儒哥哥可是来找莹儿打马球的?”
“正是。”沈诚儒道,“七妹妹可有看中的彩头,我与莹儿替你赢回来。”
“哥哥总算说了句靠谱话了!”沈婉莹笑着打趣,她家哥哥不是什么读书的料,但自幼习武,身手好,日后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还是可以的。
缇兰笑着摇摇头。
盛缇兰“多谢诚儒哥哥好意。缇兰就不耽误你们了,快去吧。”
沈婉莹拍拍缇兰的肩膀,拉着自家哥哥上场打马球去了。
“新开局!本次彩头,九转累丝金簪一枚!”
盛缇兰“走吧,我们捶丸去。”
缇兰不会打马球,那马球场上尘土飞扬,缇兰也不大想过去,倒不如自己练练捶丸,全当活动筋骨了。
木槿替缇兰拿来朴棒,见缇兰兴致缺缺,打得也不怎么样,刚想出声鼓励,一道清脆的女声划过两人耳畔:“姑娘腰板挺得这样直,可是做不好捶丸的。”
缇兰闻言转过头来,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女子,瞧着与墨兰差不多年岁,她一系红衣,带着几分英气。
盛缇兰“我没有天赋,一向做得不好。”
“姑娘看着这般聪慧机敏,怎会做不好?捶丸最是简单,你若不嫌弃,我教你。”
缇兰心下一喜,忙问:
盛缇兰“不知姐姐是哪家姑娘?”
那女子犹豫了一些,道:“我姓张,你只管我叫张家姐姐便是。”
缇兰点头,便见那女子接过朴棒,稍稍俯身,而后奋力扬起朴棒,拿球便有力地滚落进洞中。
盛缇兰“好球!”
缇兰忍不住惊呼,只见那女子明媚一笑,摆了摆手:“你试试看,照着我刚刚的样子来做,多练几次,一定能做好的。”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打到手都酸了,额间冒了汗,相视一笑把朴棒放在了一边。
“练了那么久,还不知道妹妹的名字呢。”
盛缇兰“盛缇兰。”
“哪个盛家?”
盛缇兰“积英巷盛家。姐姐如何称呼?”
“张桂芬。”
两人分别之后,温月暗自思忖,突然灵光一现,赶紧道:“姑娘,英国公张家的独女好像就叫张桂芬。”
缇兰一愣,随即舒展眉头。
盛缇兰“张家姐姐既没说她家是哪个张家,我们就当不知道。”
“缇儿,你去哪了,怎么搞得满头大汗?”王大娘子拉着缇兰坐下,赶紧给她递了杯水,“我刚才瞧着婉莹在那头打马球呢,你跟谁一起?”
盛缇兰“张家姐姐。”
“张家?”王大娘子想了想,一时不知是哪个张家。缇兰正喝着水,突然看见明兰上了场,而与她一组的竟是齐衡。缇兰一讶,暗叫不好,齐衡与明兰一组打球,只怕叫人看了,要生出事端来。与其对打的是余老太师家的三姑娘和顾廷烨。
可不说旁的,明兰那马球打得可真是好,在场上肆意策马的样子,如阳光一般明媚。
“脏死了的玩意儿。”墨兰抵着团扇从如兰、缇兰面前走过。
如兰撑着脑袋,道:“姐姐嫌脏也没用,元若哥哥不也去了吗?”
墨兰轻啧一声:“瞧着元若哥哥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也去这马球场。”
“姐姐倒挺见异思迁的,找了梁六公子,便嫌弃元若哥哥了。”如兰说完,又对缇兰小声道,“你不知道,她方才可一直都在梁六公子身旁呢,两人有说有笑。”
缇兰没仔细听如兰的话,注意力全放在马球上。“坚圆净滑一星流,月杖争敲未拟休”,说得就是明兰了。心想着,明兰又进了一球。
“不是说明兰没跟小公爷说过两句话吗?”王大娘子问。
盛缇兰“是啊。”
“那他怎么去帮明兰打球?”
如兰应声:“就看不惯那余家三姑娘,这小妖精,仗着自己母亲得宠,把嫡长女压得全无地位。一个继室后母所生,有什么资格才正妻原配的嫡女啊,就得狠狠教训她。”
忽地,如兰笑出了声。
盛缇兰“五姐姐笑什么呢?这球还未进呢。”
“谁说球了,缇儿你瞧,墨兰气得都丢扇子了。只要元若哥哥不跟墨兰说话,气死墨兰,我就高兴。你看,她还要假装跟我笑呢。”
缇兰轻嗤一声,无奈摇摇头,她这五姐姐就这性子。不过仔细一看,那墨兰哪是在跟如兰笑,分明是在跟梁六公子眉来眼去。
场上突然一阵欢呼,线香燃尽,黄队七筹,黄队胜。
一旁长枫兴奋道:“赢了啊,早知道我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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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教你打马球,可不是让你跟外男打的。”马车上,墨兰冷不丁开口,只是这话听着酸溜溜的。
“三哥哥临阵脱逃,也不是祖母叮嘱的。”明兰道。
“余家向来和祖母交好,我哥哥可不如六妹妹你这么霸道,非要打余家的脸面。”
“余家大姐姐从小养在老太师膝下,这才与祖母交好。她思慕亡母遗物,我感怀身世,我觉得我与她同病相怜。”
墨兰嗤笑道:“那真是巧啊,你怜你的余家大小姐,元若哥哥也偏怜你。”
盛缇兰“齐家小公爷人品端方,三哥哥撇下六姐姐一人在场落单,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施以援手,四姐姐话可不能乱说,当心祸从口出。四姐姐你不但不劝说三哥哥,反而与梁家六公子相谈甚欢,这也不是做姐姐的道理。”
“你!”墨兰瞪了缇兰一眼,“说起来,七妹妹真是厉害,手上新得的镯子似乎是今日的彩头之一呢,成色这样好,是沈家二郎所赠吧?”
缇兰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白玉镯子,扬了扬唇:“四姐姐好眼力,不过这是婉莹所赠,并非其兄长。四姐姐若不信,着人去沈家打听打听,一问便知是不是沈家三姑娘把这桌子交到我手上的。”
墨兰撇撇嘴,不乐意搭理缇兰了。
马车在玉清观停下,缇兰一下车,这才觉得松了口气,下回还是和如兰坐一辆马车吧,与墨兰一起,实在憋得慌。
缇兰在禅房里用完斋饭,独子一人去了玉清观后门的小佛堂,跪在蒲团上,她在为前世的那些朋友祈福,也盼着她的女儿能平安健康长大。
睁开眼,旁边的蒲团跪了一个男子,气度不凡,缇兰斜了一眼,准备起身之时,那男子突然开了口:
张宪林“心诚则灵,姑娘求的一定都能实现。”
这声音有些耳熟,缇兰定睛一看,这人竟是英国公府的张四郎。
缇兰微微福身,往后退了两步。
盛缇兰“借阁下吉言,也愿阁下所求都能实现。”
正欲转身离开,张宪林一句话又叫缇兰脚步一顿。
张宪林“你见到谁都喜欢叫一声阁下吗?”
缇兰不明所以,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见张宪林闭上了眼,双手合十,诚心跪拜,缇兰撇撇嘴,跨过门槛,慢步离开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