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十八

牧楚楠打发走了周福和戚常坞，由晓雨陪着进了总部的屋子。她在平州有自己的住处。只是这几日舟车劳顿，也就就近歇在楚阁中了。

楚阁一直有一个牧楚楠的院子，只是她不常来。后来牧楚楠就叫人给改成了会客厅。如今，牧楚楠就歇在晓雨的院子里。

牧楚楠遣退了晓雨，自顾自的地沐浴更衣，在榻上睡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日黄昏才醒。她睁着眼，盯着拔步床的床顶发呆。这几个月她太累了。她不是冷情人，这三个月她曾无数次回到聿州。可每次她看到的都只有大火吞噬后的断壁残垣。那里曾经住着她的父母，她的亲族。如今只剩一院断墙，几片残瓦。

晓雨带着晚饭走进来时正看见牧楚楠盯着床顶发呆。轻声开口：“主儿，奴婢叫人做了软酪和羹粥。您用些吧。”

牧楚楠没做声。晓雨放了食盒走到床边，蹲坐在床侧，说：“主儿一整天没进过东西了，可还有力气？”

牧楚楠坐起身来，抱住要来扶自己的晓雨，轻声道：“晓雨，我父亲没了。”

晓雨轻轻抱着她，说：“小姐要是想哭便哭吧，我一早吩咐过人，没人会进来的。”

牧楚楠的眼睛渐渐湿润了。她曾在聿州的春雨里哭过一次，那时候她在山上亲眼见着总督府的火越烧越大，看着她的家化为灰烬。那个时候她仿佛看到了父亲义无反顾地向大火中走去，一步也不曾回头。

“我刚刚梦见父亲了。”牧楚楠的声音可怜的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孩儿，“他在边州的演武场上练兵，我看到一只箭飞向他，我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我在演武场外叫他，叫的声嘶力竭。可他一声都没有听见。他一声都没有听见。”

牧楚楠眼眶微红，她上一次如此无助还是母亲去世的时候。她很讨厌这种无力感，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种无力就等同于任人宰割。她的母亲输于天命，她的父亲死于君心。她无法拯救她的父母。可她终此一生都要手刃仇敌。

晓雨抱着牧楚楠的手逐渐收紧，她从前是牧楚楠的贴身侍女，跟着牧楚楠去过边州营，回来后就被牧楚楠遣来了平州。她记得来平州前牧楚楠来送她时的眼睛，她的眼睛盛满了信任与坚定。几乎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她的运筹帷幄，可她明明只有十八岁。

“老爷和夫人在天有灵，一定是希望小姐年年安康，岁岁顺意。小姐要照顾好自己啊。这样老爷和夫人才能安心。”晓雨轻声道。

牧楚楠依偎在晓雨怀里，默声流泪。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没有力气坐着，没有力气悲啼。只任凭眼泪汹涌而出，将自己最后的稚嫩永远留在这间小小的房中。

晓雨服侍着牧楚楠用了点粥，牧楚楠恢复了些力气，对晓雨说：“过段时间，我要去一趟潭州。”

晓雨抬头看向牧楚楠，道：“潭州水深，楚阁在潭州的根基尚浅，主子还在风口浪尖上，不然我去吧。”

牧楚楠摇了摇头，说：“就是因为楚阁在潭州的根基尚浅，所以我才要跑一趟。平州的事一了我就启程，平州尚且离不开人，你在平州守着，我放心，叫谷雨跟着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