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
我本是个弱女子,世事洞明,人情练达,我不必在乎。
可自从八王之乱五胡乱华之后,外族攻进了中原,一切冥冥之中悄然不同。
从前我从不认为这与我有什么干系,直到这一日,顾汝之与我们的告别。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可我怎么也想不到,顾汝之会成为剩余的学子中第一个离开书院的人。
走了王彧,没了陈牧,凭借他的威望,谁能不唯他马首是瞻?
可就是这样一个放在眼前绝佳的机会,他却选择了辞行。
顾汝之走的那一天,我们都去送行。
黄昏月上潮平去,顾汝之的脸在夕阳下渐渐清晰。
于我而言,他是这样陌生。
我这才发觉,在书院这两年,我所相熟的,唯独梁山伯、黄玉祁而已。
因而这一天,我特意细细地观察了他。
日落西山,余晖洒落在地,为他披上一件金缕衣。
他的脸庞是清瘦而白皙的,正如我对那些世家贵族的印象,颀长的身形落在地面上,挺拔而潇洒。
人群中,我一下见到了他的那双眼。
似清澈见底的湖水,又如神秘莫测的深渊。
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与马文才相像的,也许他们这样的人都如此。
只可惜,今日才这样仔细地瞧他,转眼就要告别了。
顾汝之转身向孟院士道:“院士,多谢你两年的关照,汝之这就告辞了!”
孟院士和师娘眼含热泪,依依不舍地送了一程又一程。
到了门口,孟若鸿和顾汝之双手紧握,叹道:“孩子,此一去,抗击匈奴,万分凶险,一定要保重啊!”
我的心突然堕入了无尽的汪洋,飘飘荡荡,无处倚靠。
一种无言的恐惧侵袭了我,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近的听到匈奴两个字。
我从书里知道,他们不是好人。
仅此而已。
可顾汝之不是士族出身吗?他也要上战场么?
“银心,你想什么呢?”
我只管愣着出神,转眼间,顾汝之已策马远去,众人也已四散回房。
“小姐,你说,会有一天,我们也上战场吗?”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可这一刻,唯有这个问题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若有一天需要的话,我想我会的!”英台神情坚定,不假思索回答道。
她的回答让我有些出乎意料。
我本以为她走完天鸿书院的旅程,一切就会回归正轨。也许听祝员外的安排,嫁一个如意郎君,也许跟祝夫人学习女红妇德,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
可如今看来,在英台心里,这一次的叛逆不是突发奇想的心血来潮,而是禁锢在心里许久的枷锁,第一次鼓足了勇气,不计后果地将它打破!
我从没觉得她这样陌生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自以为对她有足够的了解,如今看来,是我小人之心。
与我一样心潮澎湃的还有梁山伯。
“真没想到顾汝之竟然有这样的男儿抱负,我梁山伯此刻虽不能征战沙场为国效力,却也由衷敬佩这样的好汉!”
如果他知道日后自己并不是黄沙百战死马革裹尸还,我想,他也一定会为了这一刻那个满腔壮志雄心的梁山伯而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