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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光水

沉香如屑之莲心引

  

  “……帝君你现下可还好?……咳咳……可还撑得住?”

  

  一声微弱的询问在屋内徐徐响起。原本带丝清冷音色的女嗓,似是被伤到了咽喉,听起来显得嘶哑而残破。

  

  芷昔搀扶着应渊正移步至地涯木屋内。

  

  身侧青年一身朱衣褴褛,仪容凌乱,脚步虚浮蹒跚,已全无方才入魔时的凶悍暴戾。一头素白鹤发,因无力整理胡乱披散在肩,流泻至背,像棵孤松经一夜飞霜,枝头坠满了银光熠熠的沉雪。他面侧被瓷片割破的那道狭长伤口,已收作血珠凝结、暗红色的一道蜷曲割痕。应渊唇角尚有一抹干涸的血迹,和着他身上染了尘泥的红衣一起,这些黯淡的红色,与他此刻苍白如纸的面色和发色相较,是此刻从入魔边缘徘徊而返,心脉虚弱的他身上少有的鲜活写照。

  

  芷昔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应渊入魔时神志全无,对她并无半分怜悯,下得是狠戾死手。她颈子应已伤至骨节,又被应渊魔气猛烈冲击,如今也不过靠自身四叶菡萏的治愈之力硬撑。可眼见身侧应渊虽已无力多言,却仍执拗地点头,她也只好打消送他去天医馆的念头,扶他在屋内蒲团上坐下。芷昔手中掐起个疗伤诀,正欲向应渊输些菡萏真气,却被他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拂开了。

 

  “……帝君,还是让我助你疗伤吧。你从执念织就的沉梦中被我强行唤醒,加之方才又强行发动法术、急火攻心,险些彻底入魔,几遭下来,此刻心神紊乱、内息冲撞,仙灵不稳、魂魄分异,加之你元气有亏,实在凶险,稍有不慎便有仙根神魂尽毁之可能。我既是四叶菡萏一族,多少能减轻一些你魂魄分荡、仙力冲撞反噬之苦,便让我尽些绵薄之力吧,也当是为过去……我对颜淡做过的错事……赎些罪。”

  

  芷昔说罢,手中又欲结印。方才一直低头喘息的应渊徐徐抬首,却只低垂着眼帘盯视地面,又一次拂开了芷昔,喉间滚出低哑干涩的两句话来。

  

  “……我死不了。”

  

  “别浪费时辰。……快些将你寻到的复生颜淡的线索仔细道来。”

  应渊坐直身子,双指疾速点封住自己肩头心口两处要穴,勉强止住了分异冲撞的仙魂。

  

  芷昔见他心心念念焦急所盼皆是颜淡,并不肯受自己恩惠,心下轻叹一声,便收了掐诀的手势,自掌心变幻出一卷古朴的兽皮卷来。

  

  这卷册不知是以何等生物的一整块肌皮所制,颜色青黛,观之纹路细腻柔韧,竟还隐隐透出暗哑的一线神秘光泽。此物并非如今书籍制式模样,与其说是古籍,第一眼看上去倒不如说是一张无名的兽皮卷,只草草以一根皮绳系住,并无什么封页或是题字于表。

  

  应渊低垂着的眼瞳登时锁定此物,放出光来。他一把将兽皮卷接过,置于掌中反复查看,目光愈发炽热起来:

  

  “……此物不凡。这张兽皮卷,是以上古异兽夔牛的皮所制。”

  

  应渊反复摩挲着兽皮的纹路触感,眼睛紧盯眨也不眨:“夔牛乃上古混沌时期活跃的异兽,有电闪雷鸣之能。以它的皮制成的战鼓威力大增,我幼时曾有幸在古战场上见过一次。夔牛皮早已在三界之中灭失,以其所制的卷籍,定是上古遗册。……或许此卷,比我的仙龄还要长。”

  

  应渊迫不及待将兽皮展开,拂去其间卷杂的厚厚尘灰,仔细辨认起了卷内密密麻麻的晦涩古体小字来。他一目十行,瞬间便辨认出此物乃是一卷简略记载了上古诸神武器法宝的兵器谱,目光逡巡间,已精准锁定到了一行关键小字,不由微微激动地读出了声。

  

  “……‘三光神水,可凭空医白骨、生血肉,引……无魂之人性命。’”

  

  应渊茶色的瞳仁在眼眶里微微颤了颤。他努力地抑制住了激昂的声线,平定了下胸口狂跳不已的心脏,又细细读了一遍这段小字所在的段落:

  

  “‘三光神水,乃天地混沌初开之日光、月光、星光本源所化精华之水。三水分之有剧毒:日光神水,消磨一切生灵血精骨肉;月光神水,腐蚀众生元神魂魄;星光神水,吞噬仙魔真灵识念。三水合之,却可凭空医白骨、生血肉、引无魂之人性命,亦可化作无上屏障。……纵魂魄尽散者,亦可以此物再生本体,重聚六根。此天地至宝由上始元尊机缘得之,存于染青上神随身法器八宝琉璃瓶中……’”

  

  应渊手指微颤着捏紧兽皮卷反复读遍这段文字,又将整卷内容再三掠过,不漏一字,可除却这只言片语的段落,这卷兵器谱记载实在简略,再无关于三光神水的更多可用讯息。他捏着卷册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胸腔内的菡萏之心震耳欲聋地狂跳不止,一股热血飞快地涌上了头——心底里仿佛有个声音正狂喜地大喊着“终于有办法了”,可他并不敢外泄于神情举动分毫。

  

  经了这一场虚实恍惚的真假幻梦、极致的悲喜交加之后,应渊更是如履薄冰、惮于奢望。他生怕好不容易费尽力气寻到的一线希望,自己一丝丝尽信的悲喜情绪,被旁人甚至鬼神偷听了去,便再次成了刺向自己最无往不利的一把折磨之刃。他已自修罗道险回,禁不起再次的落空和戏弄,仿若只自己声量稍微大些,便会把这道宝贵的线索惊走似的。应渊喉头紧张地滚了一滚,手指反复在夔牛皮卷上轻轻抚摸,像在仔细确认着这张古卷的真实,终于抬首望向芷昔:

  

  “……此卷,你是由何处得来?”

  

  芷昔迎上应渊热切的眼神,不由被烫得一怔。

  

  面前白发帝君的眼神,分明自神树下大梦醒转、入魔归来后,已归于沧海桑田的一隅寂静。可自他得见了腰间玉带里藏匿的三瓣颜淡真身,加之如今她寻来的这卷夔牛皮,那双无澜的眼波里,犹如已燃起了两盏不绝不灭的长明灯,虽只有一线摇曳的微弱烛火,隐于看似平静深邃的湖面之下,却散发出惊人的热力来。和之前不眠不休寻找复生颜淡之法的张皇执拗不同,此刻应渊的眼中,有了种万夫莫开、任谁也阻碍不得的坚定。那三瓣天涯咫尺的花瓣真身,仿佛为他重新点燃了生命之火,化作眼中两豆明灯,指引着久别重逢的春风再拂过他枯槁苍白的脸,使他看起来虽姿容凌乱不堪,却如那原上烧不尽的野火似的——面色在身上黯淡血色的映衬下,自内枯木生春般地开出了花来。

  

  ——明明外表狼狈至此、明明褴褛孱弱至此,可芷昔却被此刻应渊眼中的热度和光亮慑住了,微怔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回答他。

  

  “……此卷是我在妙法阁整理法器古籍时,意外自典籍藏书的格架最高处掉落下来的。我从未见过此卷,一时好奇便捡起来读了读,没想到竟发现上面记载有关三光神水可复生人的线索。只是这古文字晦涩难懂,我一心想拿着此卷与帝君商讨,便在藏书阁多次等候帝君,谁想竟又无意间……发现了帝君堕入如愿沉梦之事。”

  

  “……帝君,这条线索如何,是否可行?……这上面记载,三光神水存于上始元尊的法器中,我仙龄浅薄无知,帝君可知这位上神是哪位?”芷昔见应渊目光灼灼,又小心翼翼开口试问。

  

  “……这是一卷记载了上古诸神法器的兵器谱。此物珍贵,恐已历经数万年,看来是被封存在妙法阁已久,早已被历任掌事遗忘。既是上古卷册,上述记载应是确凿可信的,只是上始元尊……已仙逝于上万年前,我听说过她的威名,却无缘得见,彼时她声名大振之时,我还未出生。”

  

  应渊将夔牛皮重新卷系好,手中闪过金光,将其纳入掌心。他看向芷昔的眸光中,终于不再只是冷意和漠然,带了些寻常温度。他又继续解释道:

  

  “听说这九重天上的结界,便是万年前的上古之战时,由上始元尊舍身牺牲化出的。如今上始元尊的法宝都遗落何处,因时过境迁太过久远,我仙龄不够,也并不清楚。看来需得寻亲历了那一战的帝尊详细询问,或可得到答案。……不过我知晓,湾云帝君的神器‘七曜神玉’,最早便是上始元尊贴身的法宝,如此看来,这‘八宝琉璃瓶’按理也应存于现今。”应渊思索片刻,又望了一眼芷昔道:

  

  “三光神水的效用大抵真切可信,只是寻这法器神水,还需我费些周折打探,只要有了方向,一切于我都不是问题。多亏你寻到此卷,又及时以三清铃唤醒我。你颈子受伤严重,最好还是去天医馆医治,你身上残余魔气,我以术法为你掩盖,使你不至遭人盘问,受伤说辞你随便捏造一个便是。”应渊说罢,便勉力抬袖驱了芷昔身上被自己冲击残存的魔气,施法后却微微蹙起眉头,额际又沁出几滴冷汗来。

  

  “……帝君切莫再使用仙术!快在此地调息几周天压制,便随我一同去天医馆疗伤吧!”芷昔见应渊终于对自己态度软化了几分,心道自己终于在颜淡的事上帮上了一点忙,想到应渊肯定了此法可行,心下忍不住向往起颜淡复生之景,不由欣喜起来,更想多帮应渊做些什么。

  

  “……我不去天医馆。我入魔之事,需得替我保密,万不可泄露。我已请辞帝君之位,不日便不再是上神,行事不宜再耗用天界资源。加之复生颜淡之事马虎不得,不可有半分差错,切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我身体状况,懂了没有?……我撑得住,为了颜淡我也会珍重这条命。……你且现在离去,我在此疗伤,明日便去寻帝尊。”应渊垂首盘坐在蒲团之上,已开始敛目调息,向芷昔下了逐客令。

  

  “……那好吧,我改日再来探望。帝君若探到了三光神水的确切消息,或是有其他用得上我的地方,可传信于我,芷昔随传随到。”芷昔低头深深地望了正垂眸运功的应渊一眼,见他心意已决,便转身无奈地化作一团流光,径自离去。

  

  空荡的地涯内又只剩身上萦绕着淡淡金光的应渊一人。

  

  他施法将自身灵识经脉、魂魄仙根静静运转梳理了四十九个小周天,又将自己几大要穴一一点封住,喷出一口乌血,终于勉强压制住了紊乱冲撞的魂灵仙力。身上的反噬虽未完全停止,可终是无甚大碍了,这波经虚实幻梦骤醒和入魔而起的魂魄分荡、心神紊乱的险关,算是勉强熬过。眼下,身上的内伤不算什么,只是今后,需得更加坚定心神,切不可再动摇瓦解,否则便有不可挽回之果。应渊一身虚汗淋漓地睁开眼眸,见天色早已坠入了满天星斗的静谧深夜,不由得望着天上那轮似曾相识的月亮,一时出了神。

  

  门掩落花春去后,窗含残月酒醒时。

  不过昨夜而已……他和她还一起看过这样美的月亮。在星河里,在鲲影里,在瑶池花园里——花色迷离、月色皎洁,挽手成双,并不像如今形单影只。那样美的夜色,那样美的怀中人,竟只是黄粱一梦,不过荒唐幻梦一场?直至此刻,应渊竟还有些不能尽信。他忍不住自掌心唤出了那三瓣被他仙力小心翼翼包裹着的花瓣真身,轻轻托在掌中,无限依恋地望了又望——应渊的眼眸瞬间在这窗前洒作了柔软的一潭月色,汪着温情、含着极致的热忱与珍重,那是与隔了千山万水的恋人久别重逢的目光,只这短短的一眼里,却写满了道不尽、无声胜有声的缱绻情长。

  

  他手指微颤着,似乎想虚空地抚摸一下花瓣,但终究不知所措地小心地收回了手指,仿佛怕碰碎她似的,只虚虚地伸掌隔着仙力感受了一会儿,口中痴痴地低声呢喃,仿佛怕吵醒了她一般。

  

  “……颜淡,好久不见……”

  

  “……很快,你就会回到这方天地间了。”

  

  他唇边勾起个沉醉的笑靥来。明明手指没有触碰到花瓣分毫,他却尽情想象着柔软的触感。莹润的花瓣,让他想起昨夜在他怀中牵着她柔荑的触感——滑腻瓷白、微微温热的女子的纤手,就像此刻月色下那反射出来的银光一样皎洁。她在他怀里低低私语着想去看雪的娇怯,她惯常打趣他收于狡黠的上扬尾音,她那双扑扇着眨来眨去的清澈杏眼……此刻,应渊宛如又回到了昨夜,手中的花不是花,仿佛是一把时间的密钥,带他重历良辰美景之时。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可这夜风瑟瑟,终究不是那梦里的月好星晴。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缕冷风鼓动,拂过他手中的花瓣,吹得三枚粉瓣悠悠轻颤起来。应渊忽地打了个冷战,发现自己一时竟又坠进了虚幻景象里,只不过这次不是梦境,却是他方才顷刻之间的一隅想象。须臾里,他几乎分不清此刻是幻是真,迷惘颜淡是否还陪伴在他身旁。他额间滴下冷汗,心道这如愿沉梦的后劲比他想象得还要可怖,他心神绝不可再动摇,否则便会再让心魔有机可趁,谈何复活颜淡?思及此,应渊摇了摇头驱散了这片刻恍惚,珍重地将花瓣收回掌中,又沉思片刻,便扭头将书桌上的沉花簪拿起,撸起衣袖,将簪尖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腕上的斑斑割痕,随着方才运功疗伤的功夫里,变得浅淡了几分。几条时间最早的伤疤,因梳理筋脉的效果,此刻竟变得有些看不清了,好像几乎快要愈合。这副身体的恢复能力太强,应渊再清楚不过——于是他皱了皱眉,以簪尖刺破皮肤,又重新割出几道更深的伤口,覆盖在已变得浅淡的伤疤上,如同重新标记了记号一般。眼看着鲜红的血液汩汩地溢出皮肤,应渊感受着这代表着“现实”的痛感爬满手腕,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指尖拂去血珠,向着窗外莲池方向轻飘飘一掸,便头也不回地盯着新疤,沉下了心来。

  他需要一个印记,或者说是一种提醒。让他在虚实真幻中难以分辨的时刻里,以最快的方式清醒过来的一个印记。他如今已不知可以依靠或是相信什么,一切都不值得信赖。若有人再颠倒他此刻的“现实”,恐怕他也不会再震惊。即便是他自己,他也不敢尽信——他心中执念,已到了可编织出那般难辨真假、绘声绘色的梦的程度。当下这番世界,说是“现实”,不若说是他屈从于所谓“印记、证据”而不得不去相信罢了。可他需要这样的“印记”,听信于这些本就存在、不会骗人的东西,甚至不能再去相信五感——音容笑貌可以是假的、疼痛亦可是假的,但他割下的这些伤疤,是他在这个所谓的“现实”里,做下的唯一可确认的标记。

  

   ——并不曾有那么一个女子,温柔地以菡萏之力抚平过他的伤疤。这是“标记”,这才是残酷如斯的“现实”。

  

  应渊深吸一口气,呆坐了片刻,决定再去夜探藏书阁,查阅一番关于三光神水的记录。此物既是天地本源至宝,又曾是上始元尊手中法器,或许虽然久远,但仍有其他详尽记载。待天色擦亮,便再去见帝尊询问。当年上古之战,幸存者于九重天上寥寥无几,如今诸仙无一亲历,只是徒留些异闻传说。听闻当年那上始元尊辗转战场极其神勇,而帝尊坐镇后方,运筹帷幄。如今八宝琉璃瓶与神水,恐怕只有帝尊最有可能清楚去向了。

  

  思及此,应渊面色肃穆起来。他将一头披散的白发以带血的沉花簪随意轻绾束起,又轻拂过一身褴褛的红衣,换回素色净裳。沉花簪银光闪闪,簪尖上犹带一丝朱红血迹未干,这点红色,此刻竟是一身素槁、冠发尽白的应渊身上唯一一点艳色。应渊周身银装素裹,这沉花簪本也样式古朴,插在他雪白发间竟也毫不违和,倒像朵赤色的腊梅插在堆雪之中。应渊掌心结印一闪,已施了隐身的术法,向着藏书阁绝尘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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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玉清宫御书房。

  

  随着“吱呀——”一声乌檀木房门自行缓缓开启的声响,门内侧正身着铅白色尊崇华服、双襟绣满金色鼎龙暗纹的男子警觉地回过身来,微微蹙了蹙眉,目光像把出鞘的匕首般,下意识射向了门扉。

  

  见门后现出一身缟素的应渊的身影,门内帝尊锐利的眼刀顷刻间已收了回去,化回一片风平浪静。帝尊目光上下扫视应渊,勾唇浅笑关心发问:

  

  “……应渊?你怎么一大早便来了吾这里。也不叫近侍通传一声,吾好唤他们备些你喜欢的茶。”

  

  应渊自藏书阁无功而返,天刚破晓便风风火火来寻帝尊,正是心焦之时。他迈进玉槛,发现这书房中除了帝尊,背后竟还立着垂首顺目的录鸣在门侧,只是仿佛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书房内气氛显得有丝怪异。应渊敏锐地捕捉到了帝尊盯着自己面上一闪而过的诧异之色,似乎还带了一丝探寻,只是眨眼间定睛细看,又分明只有温和与慈祥,如同方才皆是他的错觉。

  

  “……请帝尊恕应渊无礼。应渊一时心急忽略了礼数,皆因心中有一焦灼疑问,使我坐立难安,需尽快请教帝尊,还望帝尊海涵。”应渊垂首行礼,眼睛飞快地瞥过录鸣,却与录鸣目光刚好撞到一处。录鸣先行飞快地移开了眼神,似是怕被帝尊怪罪般将头压低,可方才那对视的一眼里,分明有丝显而易见的慌乱。应渊感觉心头有些异样,忍不住向帝尊问道:

  

  “帝尊,我可是打扰了您?”

  

  帝尊眼眸在录鸣与应渊身上疾电般扫射一周,转身在房内的白玉茶桌侧振衣而坐,面上绽开了个爽朗的笑来:“……哈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方才吾正询问录鸣一些琐碎事务,不妨事。”录鸣见状也向应渊垂首行礼,寒暄道:

  

  “听闻帝君已顺利归位,录鸣恭贺帝君。只是听说帝君下凡时受了伤,今日得见虽无大碍,却果真清减憔悴了许多。万望帝君保重仙体,近日录鸣差务繁忙,无暇向帝君请安,还请您不要怪罪。”

  

  茶榻上的帝尊已施法斟好了两盏热茶,头也不抬地接话道:“如今录鸣做了吾的贴身侍倌,自然比不过旧时在藏书阁逍遥自在。听闻从前你们二人关系不错,自应渊归位后你们还无暇得见吧?”帝尊见应渊点了点头,抬手向录鸣做了个驱赶的手势:“录鸣,你先退下,应渊君与吾有事商议。……来,应渊,坐下陪吾品一盏这龙牙茶。”

  

  录鸣躬身退出书房,顺势将门扉掩上。应渊察觉到他眼神里似乎有些古怪,可心下正急于打探神水线索,便忍下疑心,整衣与帝尊相对而坐。

  

  “应渊今日急着来叨扰帝尊,是为一件法器的下落。——帝尊可知上始元尊的法宝‘三光神水’此时在何处?”

  

  帝尊拾盏品茶的姿势短暂地顿了一顿,眼中闪过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抬眸有些莫名地瞥了应渊一眼:“……你打探这个做什么?”

  

  “……不瞒帝尊,是为了颜淡。我在凡间历劫遇到凶险,她为救我奉上整颗菡萏之心因而灰飞烟灭魂魄无存,……我一直在寻一个万分稳妥的法子救回她。”应渊眼中滑过沉痛,很快又被恳切覆盖:“我已试过诸多方法均不奏效,如今得到切实线索,这三光神水乃天地至宝,可复生无魂之人。只是上始元尊在位时,应渊并未出生,如今九重天上,恐怕只有您才知晓此宝物的线索了,应渊别无他法,只能来叨扰帝尊。”

  

  “……颜淡?还是为了那个四叶菡萏一族的女子?你已经为她失了一魂一魄,仙识不稳,如今还要再折腾?”帝尊面上笑意顿失,只喜怒莫测地抿了一口茶。

  

  “帝尊,我心意已决。”应渊眼眶渐渐红了,语调愈发卑微真挚起来:“她对我情深意浓,我亦如此。只要能将她带回我身边,无论怎样的代价我都愿付出,无论什么样的方法我都愿一试,只求帝尊帮我这一次……”

  应渊无心品茶,置于茶桌上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帝尊,我知道您亲历了上古之战,见证了上始元尊的陨落,求您告诉我,上始元尊的法宝‘八宝琉璃瓶’如今到底遗在何处,这瓶中的三光神水,是否真如古籍中所载那般法效神妙?……”

  

  应渊如此心焦,但茶桌对面的帝尊却不为所动,只低垂着眼帘不疾不徐地品茗。他掀起眼皮瞄了一眼应渊因期待而蹙紧的眉峰,目光又飘回到眼前的茶盏之中:“你在何处查到此法?为何非要认定此物?”

  

  应渊连忙将夔牛皮卷变幻出来,双手呈给帝尊。帝尊浅浅粗阅一遍,将卷册拍回应渊掌心,不凉不热道:

  

   “上古之战,太过久远。纵使这卷册上所载为真,上始元尊也早已化作这九重天的结界,她的法宝,大部分早已随之陨灭。即便有所存遗,你未听过见过的,便是早已不在天界。此物霸道,你小心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如此执着折磨自身,这是何苦!”帝尊越说越气忿,忍不住将茶盏重重往案几上一放,精巧的琉璃杯与白玉案面猛烈相击,在书房内发出激越的一声惊人脆响。

  

  应渊并未有丝毫退缩,反而探身恳求道:“帝尊只需告知您所知的线索,应渊心意已定,定要寻到此物!”

  

  帝尊见他不肯罢休,气得赫然拍案而起,猛地一拂华丽的金线宽袖,在应渊面庞前带起了一阵冷风:

  

  “……你到底要折腾到何时才肯罢休?!上次你甫一归位便来寻吾,说要卸去帝君之位,若非吾将消息压下,安抚众仙你因历劫负伤伤了仙灵,恐怕早已闹得这九重天谣言四起沸沸扬扬!”帝尊转过身去,长长地叹了口气,只留给应渊一个晦暗不明的侧脸:“……应渊!如今天界戒律虽有所放松,但情戒尤在,你到底要为了个女子糊涂到什么时候?你如今弃天务职责于不顾,吾未曾有过一句怪罪,只想让你好好养伤,可你看看,你把自己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帝尊回转过身望着应渊憔悴仪容,眼里腾起不忍。他向着应渊额头施法徐徐探查了一番,眼中骤然闪过一分惊异,手上动作也久久一顿。良久,他才声音低沉地疑道:“……你心脉紊乱,仙识躁动,因失了一魂一魄,此刻有魂魄分异、心神混乱之象。但好在并无大碍,似乎你以仙法临时压制过了?……但如此虚弱内亏……你前日可又是做了什么冒险行径,竟比吾上次见你还要严重,竟落得青丝尽白的地步?”帝尊眉头深蹙起来,又施法反复探查应渊仙灵,一言不发,神情愈发严肃。

  

  应渊轻叹一息,微微偏头躲开了帝尊的持续探查,低声回道:“……应渊耽于沉痛,一时没忍住多饮了几杯自制的杯中物,发了一场……‘幻梦’。确实不慎伤及心神神识,好在不妨事,只是需要静休,帝尊不必为我担忧,应渊还撑得住。”

  

  “……如愿?”

  一句微若蚊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应渊顿时一怔,诧异看向帝尊,却见帝尊神色自若,只待对上应渊审视,方才缓缓开口:

  

  “上次你来寻吾,吾赐给你的那数十盏百花露水,是被你拿去酿那穿肠之物了?……你啊,太过糊涂!”帝尊恨铁不成钢般剜了应渊一眼,长叹道:“吾赐你百花露水,是让你拿给天医制些滋养心神的仙露。怎没想到,你竟拿去糟蹋自己!那东西切不该贪杯,百害而无一利,还使人发梦,你不知节制,竟还伤及仙识!唉!……好在如今看来已过了险关。怎样,你可曾有请天医或是谁来帮你医治啊?”帝尊一双鹰眸盯紧应渊眼睛,目光看似关心,却隐隐透露着一股锐利。

  

  应渊端起面前茶盏徐徐揭盖,面无波澜,内心却暗暗思忖:芷昔私用法器三清铃助自己一事不宜暴露,恐会为她招去责罚,还是揭过为妙:

  

  “回帝尊,并无人帮我医治。应渊醉倒了几日,稀里糊涂自行醒来,神识有些混乱罢了,便自行理脉清心,调息了些时辰。如今还撑得住,帝尊不必挂念,亦无需为我兴师动众。”应渊审视帝尊面色,见他一脸慈爱忧虑地嘱咐道:“……还好并未有严重后果。这九重天上,已只剩你一名上仙,为了这三界,你也要好好爱惜自己,切不可再冲动伤身了。”

  

  应渊连连点头,见帝尊神情已趋于和缓,便又忍不住追问起神水下落:“……帝尊,应渊心下还是不明。这‘三光神水’既然是上始元尊贴身法宝之一,既然‘七曜神玉’已经留存至今成为四大神器之一,那‘八宝琉璃瓶’是否也该……”

  

  “……不必再提!”帝尊忽地勃然变色,重重将晶莹茶盏狠掷于地,琉璃彩杯登时被摔得四分五裂,一线袅袅的滚烫热气在室内盈盈升腾起来:“应渊!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休养!天界百废待兴,天务繁杂,你不能替吾分忧也就罢了,竟还要花心思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上,实在令吾失望!”

  

  应渊望着帝尊怒发冲冠的侧脸,并无惧色和动摇,索性甩袖而起,向帝尊深鞠一躬,行了个长揖:“帝尊!应渊心意已决,如今无力亦无暇承担这帝君之责!我此刻心意,与之前相同,请帝君卸去我的上仙与帝君之位吧!”

  

  “……好!真是好!吾看你是翅膀硬了!如今是管教不得你了!你爱如何,便如何!既然你眼里没有吾这个三界之主,今后你行事,也不必再过问于吾!……滚,给吾从这里出去!”帝尊见应渊冥顽不灵,不由雷霆大怒,拂袖而起,竟连看一眼应渊都不愿,只背着身颤抖着指着书房门扉,直接怒吼着驱赶他。

  

  “帝尊……”应渊尤不死心。

  

  “……出去!不要逼吾动怒惩罚你!”

  

  应渊见帝尊不但不愿透露关于神水半句线索,竟还被他触怒至此,只能红着眼行了个礼,先行默默离开御书房。

  

  待应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扉之后,雕花的乌檀木朱门在室内人的术法下,自行徐徐地掩紧了。

 

  白袍金冠的帝尊转过身来,深深嗅闻了一口空气中飘散的清冽茶香,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合时宜的、凉薄的笑意。他探掌将地面上破碎的琉璃茶盏施法复原,把茶碗轻轻捏在掌中旋转把玩,轻睨了一眼已经闭紧的门户,口中喃喃轻语:

  

  “……失了一魂一魄又贪饮‘如愿’,如此几番折腾下来,竟还神魂不散心智清明,未有大碍,当真是命硬。”

  

  他将茶盏捏在手心,仿佛掌控了一切般笃定地轻叹:“……倒也无妨。左右不过是个一心下界的情种,待他离开这九重天,一切便不足为患了。”

  

  “啧,来得真不是时候。”帝尊将茶盏轻抛回案几上,看着琉璃杯在白玉案面上颤颤巍巍地旋转着,咧了咧嘴:“好在他们不曾通上气。如今这小子一头脑热,心中只有情爱,怕是顾不上这许多了。”

  

  他转过身去,轻轻打了个响指,便见那琉璃茶碗立时受控一般“叮”地平稳立正于案面之上,仿佛从不曾碎裂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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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杨康中,加上照顾家人,又复工,比较疲乏,每天写一点点,都没办法集中精力写(累乏困),尽力更了,质量就这样吧,后面进入凡间好好写。明天还有一章(在检查错别字,太晚了不能熬夜明天改好更,和这章长度一样,其实本来两章是一起的,太长了,后面错字也没检查,先分两段发吧),都是过渡章,交代些线索,砍不了。这两章发完就该下届见淡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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