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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衷情

沉香如屑之莲心引

「八」诉衷情

繁花落尽, 微风止歇。

神树下来回飘荡的秋千终于徐徐停了下来。

秋千上两肩相倚的身影却没有分开。

粉衣少女面上后知后觉地绵延燃起了一片火烧云。以应渊手掌灼热温度为源,一股叩击心房的热潮攀升而上,渐渐冲破情防,使她溃不成军。颜淡此刻陷落在羞怯腼腆中,察觉自己被应渊紧密合握着的掌心里,沁出了微热的潮意。

她竟害羞到手心出了汗。

颜淡顿觉有些窘迫,作势欲松手起身。掌心一紧,却是身后的应渊并不放手,反将她手牢牢牵住,微一施力便将她拽回他身前,使两人面面相觑。

颜淡陡然有些不敢直视应渊的眼。

明明她方才下定决心,要先做那更勇敢的人,对他坦承心迹、剖心诉情。可这活了上万年的老神仙铁树开花、骤然主动起来,哪是她这少不更事的稚嫩小仙承受得了的?她自是有初生牛犊的一股意气胆量,可眼前此刻应渊眉眼英挺、面目如画,正含着春雪消融溺毙人的温柔笑意灼灼盯着她瞧,纵使她有万千勇气要奋起进攻,也在他这般绕指柔情下偃旗息鼓了。

应渊捏紧她微湿的掌心,轻轻晃了晃二人紧握的手,引来她目光询问,旋即将她被风惹乱的一抹鬓发缓缓拢到耳后。

“……等等。这么大个姑娘家了,只顾贪玩,头上沾了落花却也不知。”

他说着,将她因玩闹而松散的发髻复又绾好,以沉花簪重新固定,又拾起她发间一朵偶然飘落而至的栀子花,细细斜插在簪旁的发髻中。

“疑为霜裹叶,复类雪封枝。此花与你倒也相衬。”

他轻抚她的鬓发,偏头专注欣赏她簪花的模样,唇角荡出心满意足的甜腻笑靥:“不过,此花虽素雅,终不及你真身清凝怡人,芳馥幽远。”

颜淡始终被他紧紧牵着,又承着他剪秋水瞳横来的粼粼情波,但觉心如擂鼓,被自己聒噪的心跳声吵得心猿意马、神不在焉。

周身的五感仿佛全集中在了被他牵住的手掌、被他抚弄的青丝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化作了他手下一柄被任意拨弄的古琴,只他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便可随意撩拨她的心弦,使她丢盔弃甲、方寸大乱。

什么勇敢出击,什么袒露心迹的决心——片刻间已节节败退。颜淡心下思忖,看来,作战计划得重新筹谋……此刻,她只想落荒而逃。

“……应渊。”

“……那个什么,我得去煎药了。”她眼神闪烁心虚低头,又似怕被他看穿,干涩补上一句:

”……你得多些时日以药固基,以免余毒未清。……我,我这便去了。”

语罢,她便自他掌中小心翼翼抽出手来,小跑着逃之夭夭,留给他一个头也不回的背影。

粉衣少女衣袂生风、罗裾纷飞地消失在了木屋转角处。空气中,只剩菡萏余香长久缭绕。

应渊站在空无一人的秋千下目送着她远去,哑然失笑。

他心想,颜淡终归是少女心性,只他稍微主动几分,便含羞赧然逃走。纵然她再胆大包天,也断然想不到此刻的他,岂会只满足于这含蓄蕴藉、克制守礼的牵手之举。

两世情深,积水成渊,亟待爆发。

他已用尽全力克制压抑,只怕惊吓到此世一无所知、尚且不谙情愁的她。

他们已虚度前尘,错过一世。他所有无处安放的缱绻情深、痴心妄想,每当她再次向他迈出踯躅试探的一步,便排山倒海地叫嚣着,要冲破他的心脏。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应渊定定凝视着手掌,手握成拳,久久回味着掌心里残留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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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淡这几天白日里忙碌得紧。

自她应承下来要为应渊重新排演《创世英雄传》之后,便开始日日张罗着她的仙侍朋友们在披香殿勤快排演。

地涯之中自然沉静了下来。

应渊此时正立在地涯木屋窗棂前观花出神。

她最近陪伴他的时辰少了很多。往日里,地涯中总袅袅回荡着明快婉转的少女娇嗓,有颜淡神采奕奕地同他说笑玩闹,时间总是眨眼间匆匆溜走,使人觉察不到寂寥。

窗前枝头上一只久久鸣啭的黄莺,戛然停止了啼唱。它抖了抖金色的羽毛,便扑棱棱地展翅飞远了。

应渊只觉落在他心上的小鸟也悄然无声地逃走了,只遗下一片将心瘙痒的鸿羽。

地涯里一时鸦雀无声。他忽然十分想念往日的莺声燕语、聒噪喧闹。此刻独处,他方知自己原来竟如此缠磨粘人,对她依赖到这恼人程度。应渊强挥愁绪,下意识步到书案前想要誊抄几遍《静心咒》,却发现书桌上,赫然摆放着一叠颜淡的话本手稿,正是她近日排练的《创世英雄传》。

看来,这是她前夜里在此处挑灯批改剧本时所遗下的。应渊会心一笑,粗浅翻阅起来,一页熟悉的内容映入眼帘。

“……应渊君站在满是尸骸与残躯的海边。……这时,海滩上缓缓爬出一只乌龟。只见应渊君微一施法,将乌龟轻轻——托在了手心,治愈了龟甲的伤痕,又将乌龟送回了海中。”

“轻轻托在手心……送回海中”这一段落字迹潦草,显然是颜淡后来修改上去的。此段旁边,还有一行朱红色的小字批注:

“——此处演员望龟的眼神应富有内涵、神色动容,以表达应渊君悲天悯人的慈悲情怀,和对三界劫后新生的无限憧憬之情。”

应渊读到这里,终于忍俊不禁,哂笑出声。他尤记得大战之前,此处原稿是“将乌龟翻转了过来”,还是他亲手标下修改批注。原来这段剧情,竟改成了他为乌龟治伤放生,他该欣慰她虚心受教呢,还是该赞叹她笔若悬河、见微知著呢?

应渊笑着摇头翻完书稿,感叹实在不知颜淡的小脑瓜里整日在编排些什么。他正欲将手稿放回,却发现有几页纸张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压在砚台之下。好奇心使然,他拿起来瞥了一眼,却被内容惊得瞳孔一震。

只见稿纸抬头赫然写着“告白草稿·壹”几个生猛大字。

告白草稿·壹

小人帝君,见信如晤: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应是我为你已重演过《创世英雄传》后,观赏感想如何?你可要私下好好奖赏我,此次为了演给你看,我又将剧本精雕细琢了一遍,十分辛苦!

回想旧日你我种种,因翻龟结怨,又因破损的混元玉带结缘,初时我总与你作对,只觉你仗着帝君高位欺压于我,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可后来相处之中,我渐渐读懂了你的无奈和你身上背负的大义,方知原来上仙能力越强,责任越大,还是我这般仙力低微的闲散小仙无忧无虑,逍遥自在。往日我顽劣调皮,时常闯祸,你却处处维护,诚心相待,我皆一一记在心中。

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的原来一直是我。你分明一直包容、保护着我,是我愚顽无知、蒙昧幼稚。

可待我觉察时,仙魔大战已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你即刻披甲上阵。我原以为你仙力超绝、神通广大,必会凯旋而归,定能准时来观赏你我一起编纂的《创世英雄传》。

可你食言了。

当我发现你的时候……

……地涯相伴,茅屋相守,我见你被火毒折磨煎熬,觉得心痛难忍,方知自己已泥足深陷,对你情根深种。

应渊。

对不起,我对你动了情。

……你会责怪我吗?

我时常扪心自问,是从哪一刻开始?

是你带我乘坐鲲鹏共览流星时,还是你我一起夜半屋顶翻瓦片对酌时?是你偷偷代我抄写天条,为我批注话本时,亦或是,你以身抵挡破魔刀将我护在身下,为我系好披风时?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心不知所以然,情丝已缠如织锦。

此刻,我想问一问你,你对我,又是何种感觉?

经地涯相伴,我隐约感应到你心中有我。你曾答应我,倘若有朝一日,你的眼睛可以看见,必会认出我。你果然没有食言。

那你可知,我们曾一起入梦,共赴白首? 你我梦中的誓约,可还作数?

你……可还愿履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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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黄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少女懵懂情思。结尾处,却又重重划了一个大叉,一行仿佛下笔人纠结至极以致字迹凌乱的狂草批注着“太啰嗦!太矫情!”几个大字,仔细辨认,均是颜淡字迹。

再往下翻一页,又是一张似被揉烂后复展平开来的纸,标题为:“告白草稿·贰”。

此页字迹又工整了起来,似是笔者又重新梳理了心情,转换了书写策略。

应渊君,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如此蕙质兰心,聪颖卓绝,早已堪破你的秘密心事!

你先不必惊慌,我如此机智貌美,你折服心悦于我也实属正常。我还要称赞你慧眼识珠、眼光独到!

我亦心悦你,不如你我便将暗通款曲、私相授受直接做实……

皱巴巴的纸面结尾处又是狠狠划了一个偌大的十字,仿佛笔者写完自己也觉十分胡闹,便将这稿纸揉烂团成了一团,却又不知为何留了下来。

第三页稿纸,意外地没有任何标题,只有隽秀笔迹誊抄的几行小楷。

韶光静好,愿与君语;

细水流年,愿与君同;

繁华落尽,愿与君老。

应渊君,三界安宁你来守护,你的安康快乐,由我来守护。

最后一页稿纸,竟是简单一首七言诗。

咏秋千·致应渊

彩索高悬落英枝,沉花鸦斜云鬓头。

青梅豆蔻不知忧,飞起娇红一点愁。

问取黄鹂春归处?百啭千徊闻自羞。

月上帘钩新焙酒,才晓情深无怨尤。

入梦相思不肯休,半觉心事梦白头。

愿将莲心分两般,一念与君一念秋。

——————————————

当应渊逐渐回过神来时,窗棂外的天色已入沉暮。

他怔怔摸了摸面颊,触到一阵湿意。

他不太记得自己到底反复读了几遍颜淡的手稿,只记得自己痴痴傻傻、流连忘返地读,时而微笑,时而动容,最后又潸然滴下泪来。

读第一页时,他被她娓娓道来的细腻情思卷入情潮漩涡。她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像书写在他的心尖上,笔锋回旋,便将他的心左右上下恣意摆布,直让他一会甜蜜微笑,一会瞳孔放光,骤然心跳过速,蓦然又动容一叹。最后,在读到她写下的“对不起,我对你动了情”时,始料不及眼眶发酸,落下泪来。

他尚在心痛她结尾小心翼翼向他索取白首之约的低微恳切,才翻到第二页,又立刻被她两级反转的自吹自擂逗得啼笑皆非。这横行跋扈、插科打诨的“淡式告白”,实属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他仿佛已想象出她写下这段文字时,挤眉弄眼挑逗他的诙谐模样。

应渊心思才略有缓解,松弛片刻,待翻到第三页,又被她缠绵悱恻的情话顷刻间拽了回去,心思狠狠陷落,与她一起徜徉在相守相望的美好希冀里。

最后一页,颜淡所作的小诗,更是借咏秋千之名,赤裸裸地向他倾诉衷肠。

应渊自是读懂了。

这诗意境看似恬淡婉转,却又以寥寥数语,描绘了她因爱他,从此心生蚀骨情愁,甘愿剜心以付的决心。

几顷之间,应渊的心已被寥寥几张薄纸反复搅得七上八下、凌乱不堪。这稿纸分明轻若无物,他捏在指尖,却觉得情深义重、一字千钧,使他喘息未定、难以负荷。

应渊堪堪收回思绪,胡乱抹了一把脸。他心绪正久久激荡,衣袖扬起之间,不小心将置在案侧的笔架碰倒,狼毫笔瞬间倾泻一案,更有几支骨碌碌滚到了未干的砚台墨迹里。

注意力被引回石砚,应渊方才寻回一些神智。他反应过来,自己怕是恰好窥到了颜淡偷偷藏起的表白手稿。看这模样,恐怕颜淡正费尽心思鼓起勇气谋划向他先行告白,因此纠结地打了数版草稿做准备,着实符合她特立独行、肆意妄为的跳脱性子。

只是她终究马虎大意,被他提前窥中了心事。

应渊将散落的笔墨施法复原如初,又将几页稿纸原样叠好,重新压回砚台下方。他面上犹沾着未干的泪痕,眼角眼眶嫣红,睫上湿漉漉如下过雨的帘幕一般。

他闭上双眸,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试图平定心绪。然而,胸口的心脏却擅自鼓动得越来越快,似要冲破胸膛。一股澎湃的冲动驱使他猛地站了起来。

应渊目光如炬,唇角牵起一抹难以捉摸似有似无的笑,直愣愣地,便大步流星往门外走。

他活了万载余年,竟不如颜淡这仙龄浅薄的小仙勇敢坦诚,当真是蹉跎虚度。

两世情痴,剖心相付。

他怎能再让她主动,再使她抢先开口,再使她做那个更赤诚无畏、身先士卒的那个人?

他骤然激动了起来。

只听 “咣当”一声闷响,门边高高的菡萏屏风顿时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原是应渊心急之下只顾出门,将屏风猛然撞倒。

应渊下意识伸手扶住屏风。他心急如焚箭在弦上的冲动情绪,经此一撞,也被打乱了节奏,理智慢慢回到大脑。他扶着屏风,将额头鼻尖缓缓抵在绢面之上,反复地深深喘息,努力平复心底翻涌不休的情潮心绪。

良久,他终于徐徐抬起头来,盯着眼前若隐若现的丝绢屏风静静思索。

重来一世,他总觉得自己已足够步步为营、精心筹谋,也已将满纸情意,赫然写在面上化于行动之中,颜淡如此聪慧,自然心领神会,心心相印。

他总怕他陡然表露心迹,会唐突惊吓到她,更怕她觉察他性情骤变,反引来不必要的误会纠葛。他输不起,亦太急功近利,只想以最稳妥的方式将她据为己有,拆吞入腹。

可他却没想到,颜淡对待感情,一向是最坦率直白的。

他不知因他的谨小慎微,竟使她有了患得患失、纠结踯躅的心事,更激发出她的勇来。

他与她之间的情,此刻就如同这屏风一般,可触摸彼此温度,亦可窥视全貌,明明一切近在咫尺,却终究隔着一层薄纱,影影绰绰,云雾朦胧。

他们之间,原不必隔绝着这扇隐晦屏风,也无需什么含蓄婉转。

他到底在等什么?

应渊扪心自问。

两世既已蹉跎,难道要再等到忘川水干、沉香屑冷,再只等来一世遗憾?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眼前的山重水复、柳暗花暝,倏忽间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既不想重蹈覆辙,何不就彻底弃甲投戈,彻底挣脱束缚?直面自己的心,方无怨无悔,不负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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