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四）

治疗心理疾病的药，多多少少都会有副作用，而对于钱三一这样病情严重的，副作用也相对应的会更严重，他很久不能连续性思考了，或者说，在见到林妙妙前的这段日子，他活得行尸走肉，也没什么需要思考的，这也加深了他目前的反应迟钝。但他不能在妙妙面前露馅，只能很艰难很艰难地，去理解妙妙每句话的意思。

“妙妙...你是说...刚才...”钱三一的脑海里，浮现出他进浴室洗澡前，林妙妙失落的表情，“我不是不想你碰我！妙妙，你别误会！”

把妙妙一个人丢在机场，已经成了钱三一心上永远跨不过去的一道坎，他绝对不能再让妙妙对他有任何的失望，大概是太过急于解释，竟然连说话都变得连贯起来。

林妙妙哪里忍心看钱三一这样，就在钱三一冲过来抱住她的那一刻，那点难过也早已烟消云散。只是，如果继续维持现在的姿势——钱三一紧紧贴着她同时又把头窝在她颈间边说话边喷热气，她就真的要站不住了，小腹处隐隐发热，身体也软得不像话，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无法描述的感受。

“你别靠这么近。”林妙妙有些不自然地推了推钱三一，这一举动引起了钱三一的不满，反而抱得更紧了，甚至用脸去蹭林妙妙的脖子。

“我...我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怎么了？”钱三一终于松开手，紧张了起来，“是不是...是不是你坐飞机...不舒服...”

你当我是你啊？坐个飞机还能不舒服，我又不恐高！林妙妙在心里暗自腹诽，当然，她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而是顺着钱三一的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嗯，可能时差没倒过来，有点累。”

下一秒，林妙妙就被打横抱起，在钱三一将她放在床上的那一刻，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不可说的念头，不过很快就打消了，因为钱三一在她身边躺下，面色也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反应，只是又一次把她搂进怀里，用关心的语气跟她说“累了就睡”。

林妙妙不明白钱三一怎么能这么自然地就和她同床共枕，也不问问她的意思，当然了，她的确也没什么意见。但是她都起了邪念，钱三一居然能，毫无反应？这病不会还能让人变成当代柳下惠吧...

后来她跟邓小琪偷偷吐槽这件事的时候，被邓小琪疯狂取笑了一番，说她只是被钱三一抱了抱就能有那么大反应，有反应就算了，还怪钱三一没反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林妙妙现在正躺在钱三一的被窝里，鼻间满是他的气息，她突然就想起那年出游被昊子带到他们房间里，她也是睡在钱三一床上，当时的她可想不到，她现在不仅能躺在钱三一床上，还能窝在他怀里睡觉呢。她偷偷睁眼，看向钱三一，不得不说，他真的长得很好看，曾经的林妙妙对一切异性都只当兄弟相待，现在倒是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当年学校里那么多女生都迷钱三一迷得疯狂。

“不是累了吗？”钱三一忽然睁开眼睛，和林妙妙的目光交汇。

“我是在想，以前咱们高中追你的女生能从广播站排队到食堂，但是现在能抱你的，只有我一个。”

钱三一笑了，这是他生病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你和她们不一样。”

“为什么？”林妙妙来了精神。

因为只有你是我的光。

钱三一这样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也许是因为，他的内心深处，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一直这么自私地享受林妙妙所有的好。毕竟，他不是曾经那个钱三一了，他现在没有给她幸福的能力，所以，不说也罢。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林妙妙在苏黎世也待了快半个月，这半个月来，钱三一除了偶尔的情绪低落，几乎没有犯过病。

林妙妙生性乐观，即便裴音和燕虞迪一再提醒她，心理疾病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容易治好，她还是坚持认为钱三一很快就能恢复，心情也一天天雀跃起来，甚至刻意忽略了很多次，钱三一状态不佳的小细节。

可惜，生活总归不是玛丽苏，钱三一再爱林妙妙，林妙妙也终究不是万能的，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爱情是把双刃剑，能让人短暂欢愉忘记伤痛，也能让人反复焦虑、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