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雾 (九)

“那你就进去想明白再出来吧！”范丞丞生生的将蔡徐坤扯进那间屋子，他知道蔡徐坤怕黑。

   “啊——呃！啊啊！！”蔡徐坤张大嘴巴向范丞丞尖叫着，他拚命的抓住男人的手不松开，眼神恐惧到了极致一点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瞪得极大，里面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范丞丞这回怎么甩也甩不开蔡徐坤的手，男孩的指甲都快要扣进他的肉里。范丞丞气急败坏的两只手一起用力把他推进了那间房，随着又一声凄厉的尖叫，他立刻关上了房门并且锁上。蔡徐坤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一霎透过门板穿进他的耳朵，像是鬼的声音一般，不，这是绝望的求生的咆哮。这声音伴随手掌如滂沱大雨的雨点般落在门板上的抨击声，他感受到蔡徐坤快要发疯了。他听见他的指甲扣门缝的声音，像是狗爪子在刨地抓墙那样刺耳。甚至听到了血肉乍裂的声音。那呜呜咽咽颤颤巍巍的哭声断断续续从里面像雾气般吹过来。

   范丞丞片刻冷静下来，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小时，他迟钝的站在门口，看着那扇门，里面好像安静了。他悄悄的将耳朵贴在门板，什么也听不到。

   范丞丞握了握手里的钥匙，慢慢插进去，打开了门。

   外面的光照进来，男孩直挺挺的站在离门口五步远的地方，脸色像深更煞白的月亮。甚至有点青仓。范丞丞好像突然醒了过来，他开始心虚。

   “蔡徐坤…”他小声的试探着叫男孩的名字，并一小步的往前走着，一步一步，蔡徐坤都静默的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动作，范丞丞终于开始害怕，“蔡徐坤…你…你动一下…我带你回去。不关灯了…”蔡徐坤依然不肯动作。范丞丞走到蔡徐坤面前，轻轻碰了碰他的手，除了冰凉，一无所有。

“蔡徐坤…蔡徐坤你…”范丞丞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就仅仅一瞬间他意识到，做错了又怎么样，人这一生犯的错误数不清，从一出生开始就是个错误，长大了还是个错误，更何况现在这些都是蔡徐坤该还的。他又为自己开脱到。

   “好了，不闹了，走吧…”他自顾自的拉起蔡徐坤的手想往前走，可蔡徐坤像是被冰冻在原地，范丞丞的印象中，这是蔡徐坤第一次被他牵着手而没有跟他走，他莫名的不敢回头看了。

   可他最终还是回头了。

   这回他注意到蔡徐坤微微发颤的裤腿，他的面容立刻凝滞住了，缓缓的松开了蔡徐坤的手。

   他看见男孩站立的地方有一小滩水渍，打湿了他的袜子和裤子。

   范丞丞忽然感受到，这个冰凉静谧的房间连蔡徐坤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坤坤，坤坤…你动一下，你……你过来，你脚下是什么…”范丞丞看着那一滩水渍，心提了起来，他没想到这种做法会让蔡徐坤恐惧到失禁。他没想到他那么的害怕那么的痛苦，他以为只是关进一间黑屋子里，只是这样而已。可他没想到蔡徐坤过不去这个坎儿。

   “蔡徐坤……”范丞丞没察觉到他的声音在发抖，当他再次抬头看着男孩时。蔡徐坤的眼泪挂在睫毛上，他惨白的脸色映在泪珠中，豆粒大的泪珠倏地落下，一颗两颗，像是渗出来的，而不是哭。而且他的呼吸太静了，几乎快没有。

“坤坤…坤坤你动一下…你…别吓我…”范丞丞又碰了碰蔡徐坤的手，男孩依旧木讷的没有一点反应，他捧起蔡徐坤的脸，替他抹掉眼泪，可让范丞丞冒冷汗的是，他的手指触到蔡徐坤的睫毛，那人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蔡徐坤，蔡徐坤…你别吓我…”范丞丞受不了了，他面对眼前的人，差点站不住脚跟。

   匆匆跑回卧房拿起手机给高莫打电话，“喂……喂，高莫，麻烦你现在来我家一趟，我…这里出事了……求你快点。”他挂断电话时因为手抖好几次没有按到挂断键，那头的人听了范丞丞的声音迅速从床上坐起来。

   *

   “谁啊？大半夜的。”黄明昊迷迷糊糊问着。

   “范丞丞，他那边有点事情，很急的样子，我过去看看。”

   “他今天很早就回家了，又有什么事啊，真是……你等我，我和你一起。”黄明昊还在打着哈欠，高莫已经踏出房门，他随便取了一件大衣也跟着走了。

   *

   范丞丞再次上到三楼时，蔡徐坤已经倒在地上，他冲过去还以为男孩昏倒，可是蔡徐坤的眼睛仍睁得大大的，眼泪不停息的流，只是安静极了。他坐在地上搂着蔡徐坤，发现他浑身冰冷，他试图将蔡徐坤浸湿的裤子脱下，给他盖上毛巾，就在范丞丞的手刚刚摸上男孩的裤边时，蔡徐坤突然闭紧眼睛哽塞了一声，僵硬的手推着范丞丞的手，似乎在抗拒褪去衣服的动作。

   是什么让他在惊吓过度后还恐惧的，那一定叫蔡徐坤生不如死。

   范丞丞松开手，“不脱了，不脱了……你别怕。”他将自己的脸贴在蔡徐坤的脸上，不知不觉的他也流下了眼泪，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很痛，他明明那么恨蔡徐坤。不过范丞丞知道他似乎并没有为蔡徐坤哭泣，而是为其他的，其他的不可知的，深沉的悲哀。

*

   “你到底在干什么，范丞丞！”高莫给蔡徐坤掖好了被子，把范丞丞拉到门外。“严重应激障碍。伴随木僵反应。你想弄死他吗？”范丞丞无言的低着头，“我是外科医生，你有空最好带他去看一下精神科，不过我看他现在这样多半会抗拒，心理医生也可以，总之，你再这样折腾他，我可不敢保证会有什么后果。你别太过分，好自为之。”高莫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黄明昊面无表情的看了范丞丞一眼，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样对他。我不知道你们俩发生了什么，可是蔡徐坤他……”

   “黄明昊，你走不走。”

   “我走了，你好好照顾他。”

   范丞丞点点头，等到两个人走后，他换了睡衣，静静的坐在蔡徐坤床边，他的表情很淡漠。

   范丞丞这回明白了，原来每一件事，开始都是很难的，越到后面就越简单，就越心安理得。

   他知道蔡徐坤怕黑，所以才把他关进去，至于为什么，说真话，他虽对于陈立农和蔡徐坤的关系总是介怀，可这次好像失控般的如此极端到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多年来的对蔡徐坤得深深的恶意。

   他不打算收手，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有借有还，失去的再拿回来，这大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不过和恨相当的那一份又是什么。

   范丞丞点燃一根烟，安静的走到阳台上，刚刚的事情在于他似乎就是做了场噩梦，醒来后，他也不是梦中的他了。而且他并不打算带蔡徐坤去医院，他清楚他的爱人啊——他可以很轻易的从生活的一角跳到另一角，永远打不死般顽强的适应着变幻莫测的生活。他清楚蔡徐坤不会轻易的死去的。因为他是那么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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