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回到宿舍时已是中午，宿舍环境很好，四人间，上床下桌，有独立的卫浴，干净的窗户外，食堂二楼亮着耀眼的灯，同学来来往往，说说笑笑。

她慢慢将沉重的书包放在书桌上，内心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看着窗外渐渐飞过的云，她的思绪慢慢飘远，雨滴打在映着她脸庞的窗户上，滑落。

“哈哈哈！”杨维很不客气地大笑，“不行啊你，你看人家都不理你。”

笑声很狂妄，他们彼此熟识，互相开着她的玩笑。

他们以为，这不算是欺负。

空气里弥漫着狂妄的喧嚣，所有的聒噪都在将她推向深渊。

“她穿得好土啊。”

“上个世纪的人穿得都比她强好吧。”

“这鞋是什么牌子啊，没有见过呢。”

“行了你，说不定是个好学生，以后考试还得靠她呢。”

“这样说别人不太好吧。”

“小点声，又不关我们的事。”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忍下去了。

王白禾转身，看着朴早，很冷静地说：“同学，希望你不要拿我开玩笑。”

“哟，生气了。”朴早一脸不屑地挖苦：“我没有开玩笑啊，你的书包本来就很大很丑好吧。”

下课了题也做腻了，同学们都放下笔，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还有，我有名字，希望你们不要用‘她’来称呼我。”王白禾看着身后的同学们，同样很认真地说。

杨维笑着看她，眼神里满是挑衅。

一片安静中，同学们低下头，自顾自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仿佛王白禾说的这些话，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刚才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同学们没有互相说悄悄话肆意诋毁她，他们变成了老师口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认真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资料，朴早也没有堂而皇之地嘲弄她，叼着一支笔回到了座位。

这让她看起来像个小丑一样。

她宁愿他们堂堂正正地欺负她一次，也不想他们像个精明的伪装者一样躲在暗处，对她指指点点。

“哒哒哒哒……”

雨下得越来越大，窗外的视野开始模糊，她看着自己的脸，脸上没有泪痕，但心里有。

突然，门被推开，景望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半个饼，景望皱起了眉头：“你中午又不吃饭？”

景望穿着换好的新校服，一头帅气利落的短发，一米七的个子，站在那里瞪王白禾：“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下午是新生典礼，你就吃这些东西，熬得过来吗？”

王白禾笑着拉了拉她的袖口：“我早上吃过了。”

景望依旧低着头瞪她：“你看你穿的什么，快点换校服去教室了，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收拾收拾自己。”

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王白禾傻傻地一笑，看着景望将她的书桌整理好，雨后的阳光带着橙色，创造出很浪漫的滤镜。

王白禾换好校服，蹦蹦跳跳地冲到景望面前：”走吧。“

景望又瞪她：“好好走路。”

王白禾朝她做鬼脸：“我是青蛙，略略略……”说完便咯咯咯地笑。

两人笑着，闹着，在阳光下奔跑，笑声回荡在校园里。

上午的不快很快消逝，因为景望：她最熟悉最依赖的好姐妹，如果悲伤有九分，那景望就是十分的快乐，总能在满是悲伤的日子里为她遮风挡雨。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后来伤她最深的，竟然也是景望。

景望活生生地把十分的快乐变成十分的绝望，逼得她退无可退。

下午的典礼很快开始了，王白禾在10班，景望在11班，两个班紧挨着，王白禾看见她时不时地和周围的人聊天说笑，很是羡慕。

可是10班同学的态度，让她望而止步。

她有些局促地坐在学术报告厅的椅子上，周围的同学拿着笔记本，笔记本底下垫着习题集，写得很认真，他们时不时会拿出各自的答案互相讨论，互相说着你的答案也有道理，但是手底下从来不改。

开会带题好像已经成了亘古不变的习惯，王白禾没有这样的习惯，自然没有人同她讨论。

校领导在台上疯狂地讲述学校的功绩，广播里播放着青春修炼手册，同学们手中的笔刷刷作响，在纸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公式。

在无数各难眠的夜晚，她也曾想过未来的校园生活是怎样的，热闹，团结，激情，然而如今只有吵闹，没有热闹。

弥漫着麦香的田野，鸟语花香的菜地，掉落在地的新鲜水果，烫手却很甜的玉米，这是她的童年，她是一个农村出身的姑娘，她有梦想，也有回忆。

在寂静的夜晚，她曾写下仓促而滞涩的文字，像一个黑底洞一样只有开头没有结尾，她也曾在班级举办的元旦晚会上唱过歌，演讲过，她也曾在校领导参观是当过解说员，她也曾努力地刷题背单词，每天熬到很晚，记忆很久之前学过的知识点，这是她的青春。

她明明不比别人少什么，为什么一开始就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夜晚，室友乔采睡得香甜，窗外滴滴答答。

第二天早上，王白禾起得很早，乔采对她很礼貌，两人结伴走出宿舍，天是墨色的，昨夜的雨走得匆忙，只留下操场门外一个又一个的水洼。

她们走到班级队伍，发现很多人早已经捧着书读了半天，王白禾拿出姐姐用过的高中文言文小册，就着路灯的微光，轻轻读了起来。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立正！”

踏操时间到了，教官穿着迷彩服，脖子上挂着口哨，他喊了一声，顿时让王白禾清醒了不少。

“现在，开始点名！”

“季语！”

“到！”

“张文！”

“到！”

“杨维！”

……

“王丽禾！”

王白禾抬头，愣了一下才听清喊的不是她，然而奇怪的是，队伍里无人应答。

“王丽禾！”

教官又喊了一遍，10班和11班是一个方阵，景望站在她左边不远的地方，有点疑惑地看过来。

“这位同学暂时跳过，下一位，朴早！”

“到！”

一片仓促间，王白禾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举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