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麟阁凉亭内垂落的雪青色薄纱如女子的曼妙之姿,在四根檐柱上翩然起舞,鸟啼洋洋盈耳,静谧的如入桃源。
檐枋挂着牌匾,三个字透出些许意趣来——寻旧垒。
围绕寻旧垒凿建的一汪清水池里忽然跳跃出几条绯鲤,咕嘟出小范围的水泡,引起人注意之后,又摆着尾巴很快游走。
蔡京和元十三限对坐。
一人各执一子,棋局风云莫测。
“莺啭上林,鱼游春水。这片大好景色,也只有在凤麟阁能见到。”蔡京落下白子,捋了下胡子,淡笑一声:“可惜扶倾丫头前日失约,无法得见此景,倒是叫我好等。”
元十三限攻其不备,堵了蔡京的棋,“单刀赴会,她哪敢?”
“我也不是非要她的命,只要她乖乖的交出我想要的东西,我任她活着潇洒自在去。”
蔡京这次没急着落子,看了好长时间,断了元十三限的后路。
“相爷先前背碑覆局,而又已一子定乾坤,十三服气。”元十三限利落认输,接着蔡京的话头道:“相爷可要设局?”
“不值当,扶倾太聪明了,我找她一次不成,断没有第二次的道理。”蔡京笑得像个慈爱的老者,“听傅宗书的人来报,苏梦枕在查北方生意,还和雷损见面互相试探了一番,像这种少年英雄若不敲打敲打,岂不乱了套?”
他理了理衣袖,风轻云淡,儒雅的气派染了万分狠厉:“苏梦枕想查有桥集团,那我偏要让他有来无回!他哪只手想伸进有桥,我就斩了他哪只。”
苏梦枕不可控,确实是个麻烦。
元十三限沉思了一会儿,问道:“羲尧可知您背后的身份?”
“暂且不知。”蔡京叫人将棋盘收了下去,茶水糕点一一摆了上来,“她也在查——查我的罪证。”
元十三限也算了解羲尧的手段,很快下了定论:“估计瞒不了多久。”
“那就不瞒。”傅宗书藏头不藏尾,扶倾自然能推敲出来他们二者之间的关系,蔡京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水,茶香味四溢,“洛阳一事败露,也多亏我那个好义子,否则扶倾怎会如此关注赵家。”
方应看一把火把赵家烧了个精光。
暗地里还能嫁祸在他身上。
好计谋啊。
“方应看成不了气候。”元十三限并不看好方应看,甚至是厌恶,“他若不安分,便是自找死路!”
蔡京无所谓的笑笑:“他可不简单。”
兴许方应看知道的比他还要多。
他到底小瞧了这孩子。
“既然有人想要扰乱我的计划,我也可以另辟蹊径。”苏梦枕不好杀,对他尚且没有办法,那他的两个兄弟呢?
总有一个会掉进他的陷阱里。
大宋,可不一定只有官家说的算。
他倒要好好瞧瞧这个天下能乱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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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愁飞近日总是会在临言坊待上一时三刻,只有楼里有事,才会一天不见得人影。
无意间,白愁飞提到了有桥集团和傅宗书。
羲尧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蔡京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苏梦枕要对抗有桥集团,还江湖太平。
羲尧只想送他两个字:很难。
不过有梦想还是好的。
至少他会往这个方向努力。
但是蔡京真的会任由着苏梦枕查么?
“登徒子!变态!气死我了!那个男的竟然拿我的香囊还不还我?!”温柔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仅一墙之隔的小轩阁,自然挡不住她的气势汹汹。
羲尧擦拭短剑的动作一愣。
时穷被吓了一跳:“谁不要命的招惹温大小姐了这是?”
乃见在一旁喂金灵,不可避免地,人和鹰一同抬起了头。
都很疑惑。
“你没听她骂登徒子么?”乃见看了一眼时穷,“估计香囊没拿回来,生气了。”
虽然温柔每天都风风火火的,像个从来没有出过门的小孩子,但从来没有这么气急败坏过。
想必那人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这几天温大小姐一直都和王小石在一起哎,王小石应该知道发生了啥吧?要不我去问问?”时穷很是热衷这种事情,可在乃见越来越冷的视线下,时穷一点也招架不住,都要哭了:“不问了不问了,哥你别杀我!我还小呜呜呜。”
乃见:“......”
羲尧:“......”
乃见皮笑肉不笑:“真想掐死你。”
时穷继续哭:“呜呜呜呜呜呜。”
羲尧见惯了俩兄妹的活宝日常,非常适应这种相处方式,一点也没觉着不妥。
“主子,您看谁来了?!”时穷收住哭声,笑颜灿烂,看着白愁飞一步一步走近,拉起乃见就跑,“主子我们先走啦!”
金灵被迫扑棱起了翅膀,在临言坊上空来回盘旋,然后一个俯冲,稳稳的落在了自己的窝。
清晨才飞回来的金灵以极快的速度给自己筑了巢,翅膀好的差不多,还没等着在主人腕上展示自己的威风凛凛,就让一个人类捷足先登。
金灵气得叨了下干草。
“留白轩怕是留不下白。”羲尧卧在美人榻上,看着白愁飞眉眼一弯:“要不直接住在临言坊?”
白愁飞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一起:“若是如此,却之不恭。”
“杀人去了?”羲尧闻到了白愁飞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皂荚香味都遮不住,她走下榻,扯他的交领和衣襟,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出自己语气里的慌张,“还是受伤了?”
衣袍被羲尧扯下了一半,露出白色的里衣,若有人看见怕是会误会羲尧白日宣淫、如狼似虎。
白愁飞抓住羲尧的手,故意打趣她:“这么急?还是大白天呢。”
羲尧:“......”
羲尧放下手,另一只被白愁飞牵着,“堂堂白副楼主怎么可能会轻易受伤,看来是我多虑。”
“你担心我的安危,我高兴还来不及。”白愁飞抱住她,用下巴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脑袋,“我要你一直思虑我,这样我在外处理事情的时候,就知道有人在等我回来。”
他又道:“我已经洗好澡过来了,怎么还是被你闻了出来?”
怪不得皂荚香味也很重。
羲尧听着他的心跳,带着娇憨的意味:“我鼻子灵得很。”
“嗯,”白愁飞捏了下羲尧的鼻尖,“小狗鼻子。”
羲尧拍掉他的手,“想打架?”
“不打架不打架,怎么舍得。”白愁飞喜欢极了羲尧这种女儿家的姿态,没有生人勿近的冷意,没有对谁都一样的疏离,完完整整的呈现给他的,是一个鲜活的羲尧。
怎么办,真的很想占为己有,谁也不给看。
羲尧问他:“楼里让你去杀什么人?”
白愁飞道:“六分半堂的几个探子。”
羲尧环住他的腰身,微微用了力气。
白愁飞是一把好刀,入了金风细雨楼,他这把刀就没了刀鞘——或者一直都没有。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用这把刀。
他想独占她,她又何尝不是。
“以前我以为你喜欢田纯。”羲尧啧了一声,话锋一转:“幸好不是真的。”
要不然物极必反。
刀也会被折断。
“瞎想。”他何时说过喜欢田姑娘?白愁飞想到上次送木簪子时羲尧的表情,莫名的觉得好笑,“所以上次你想把木簪子还给我也有认为我喜欢田姑娘的原因?”
羲尧抿唇:“算...吧。”
白愁飞沉默了一瞬,而后开口道:“扶倾陪我去一个地方可好?”
羲尧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
也没问白愁飞要带她去哪儿。
反正...只要有白愁飞哪儿都可以。
羲尧想。
——
秦居然还没过渡完,得再有一章情感过渡。反正我写的蛮开心,毕竟相当于和小飞谈恋爱😏😏😏😏